下了一夜雨,第二日天放晴,屋里的褥子全濕了。
桐兒在曬褥子,姜梨坐在屋里,桌上放著一沓鞋底。這也是她每日要做的事,納完五十個鞋底,可得一串銅錢。銅錢在這山里沒什么用,桐兒也不能下山,只能等上山來的貨郎到了,從他手里買點糖糕吃。
這就是姜梨和桐兒唯一的奢侈。
從窗口看過去,桐兒踩在凳子上晾褥子,不遠處有穿著灰色道袍的尼姑走過,并不看她們一眼。
她們支使不動這些尼姑,而當初姜梨是犯了錯被送到這里來的,帶在身邊的只有一個桐兒。桐兒是葉珍珍給姜梨挑的丫鬟,一直陪在姜梨身邊。
小丫頭氣性還挺大,望著兩個尼姑遠去的背影,“呸”了一聲,罵道:“沒毛的母雞!”
姜梨知道她是早上去要床干褥子被拒絕,心里不舒坦才罵的,不由失笑。
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仆人,桐兒在這里呆了六年還是如此,大概原來的姜二小姐性子更激烈。想想也是,如果不激烈,也做不出憤而自絕的事。
這樣性子激烈的人,在推繼母流產后會喊冤嗎?
姜梨想著從桐兒嘴里打聽出來的這些事,據說姜二小姐抵死不承認傷害繼母。姜梨想,如果真是她做的,應該會理直氣壯地大聲承認吧。
不過這些現在也不重要了。
桐兒晾完被子回來,就坐在姜梨身邊。她被姜梨嚇怕了,生怕姜梨一個不注意又投湖,這幾日都寸步不離的守著姜梨。見姜梨發呆,就自己拿起鞋底做起來,姜梨看著小丫頭指尖密密麻麻的針眼,奪過鞋底一扔,道:“別做了?!?br/>
“咦?”桐兒不解,“再過三日貨郎就要來了,姑娘不是想吃麥芽糖了么?”
姜梨搖了搖頭,反問道:“你想一輩子坐在這里,就等著每個月的麥芽糖么?”
“當然不愿意?!蓖﹥簡枺翱稍蹅儸F在在這里也出不去呀?!闭f罷又嘟噥道:“之前給老爺,給葉家老夫人也寫過信了,怎么都沒個回音兒呢。”桐兒的小臉一垮,“不會是忘了咱們吧?!?br/>
姜梨嘆息,別說是遞信了,只怕她們眼下的一舉一動都在人眼皮子底下。一般犯了錯的小姐送到家廟上去,因著主人家也送了銀錢托付照料,尼姑庵的人也不至于對他們差到哪里去。而這里的尼姑分明就是刁難了,姜梨生病后,甚至大夫也沒請,只怕全都是燕京城里的主意。
至于是哪位,不用猜也知道是那位繼室夫人。
如果姜梨真的令她小產,季淑然肯定不會放過姜梨,如果姜梨沒有令她小產,季淑然做出這場戲,目的也是不放過姜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