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煙點燃的時候,我就被悶油瓶拎了起來,幾個人眼神交換了一下,我們上去幫著他把鐵皮全抱起來,然后驅散人群,往人流量少的地方走。
男的也姓王,胖子覺得特別有緣,就勾著人家肩膀,一口一個弟的叫。
我姑且就叫他小王吧,這里主要說他老婆的事。
他跟他老婆結婚十三年了,上學時代過來就認識的。但他老婆命中可能不帶財運,小時候勤工儉學,跟著父親一塊推車賣下酒的鹵菜花生之類的,攢夠了學費,上大學那年卻落榜了。后來生了一種很特殊的病,世上目前找不到救治案例。人還清醒著的時候就總說要推車賣鹵菜賺錢,因為她小時候學費就是那么來的。于是他老婆趁自己還有力氣的那些年里,撿了許多廢棄鐵皮回來,說要留著焊個鐵皮車。現在人重癥躺在醫院,鐵皮車是焊不成了,就連醫藥費他們都出不起了。
我以為我們的養老生活開篇會迎來許多溫馨的事,但沒想到,卻是如此現實。
說實話,我提不起多大的興趣去好心幫助別人,在這個夜晚,我有我自己的計劃,三個人一起散步、夜游西湖,然后一頓燒烤啤酒打發今晚。
原本抱著看熱鬧的心態,但最終變成實打實的參與進來,是截然不同的兩條路線。
從A轉到B,注定了我要斬斷自己此前的所有思緒,趕快切換到另一種心態里。
我不喜歡生活的節奏被打亂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不知道胖子從哪個營銷號里聽來的說法,說我這叫秩序敏感癥,一定是小時候玩玩具排列順序的時候有人老在旁邊動手動腳打亂我,導致我長大后受點刺激就容易避世,再嚴重點就是厭世。
悶油瓶和胖子私下里說小話,我有聽到胖子問他,要不要給我買點兒童培養秩序感的那種玩具,把我這個惡習糾正過來。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得上冷血,我的心是難過的,我能夠產生巨大的共情,但我腦子里想到的第一件事卻不是施以援手,而是看著他,分析他的行為動機。
能選在鬧市西湖邊賣鐵皮,不得不說,這個中年男人很聰明。
他大概是知道,真正想買鐵皮的人不會在來景區散步欣賞夜景的人群里,但這群人里如果有人站出來買,那么前提一定是,要么這人有愛心,要么這人有閑錢。
但我什么也沒有,我也不確定自己屬不屬于有愛心的那類人,我是被悶油瓶推出去的。
我瞇眼,看著他,然后看了看悶油瓶和胖子。
胖子的意見不用問了,悶油瓶也看著我,眼神詢問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