虰街邊,兩名賣藝的漢子為爭奪地盤正在以命相搏,一根兩頭皆是利刃的木棍抵在二人喉頭,被滿臉漲紅的二人憑著一股真氣逼彎,沾著鮮血剛簽下的生死狀扔在一邊,不良人也只是揣手抱刀在一旁看著熱鬧,直到誰先撐不住松了氣,另一邊便趁虛而入,在人們瘋狂的歡呼聲中讓利刃刺穿對方喉嚨!
不良人收起生死狀,揮了揮手,一名早已候在一旁的少年熟練地將半張破麻布鋪在地上,把熱呼呼還未死透的漢子一卷,扔下一貫錢,背起尸體一溜小跑而去。
少年看上去有胡人血統,手臂上刺著圖騰刺青,年紀不過十二三歲,雙目中卻閃著遠超年齡的狠辣成熟。
“那是鬼市上的人……”漫香低聲提醒。
“他們要死尸干什么?”孟得鹿好奇地問。
“別問,他們什么都買,也什么都賣……”
一聲凄厲的慘叫從蕉蕓軒正對面的賭坊“回頭路”中傳出,一雙斷掌隔窗扔出,街角的野狗立刻撲上去爭食。
一名男子揮舞著一雙鮮血淋漓的斷臂踉踉蹌蹌地跑出來,用聽不懂的語言沖著野狗叫罵,試圖奪回自己那雙還在地上抽搐的雙掌……
孟得鹿一陣反胃,漫香卻是見怪不怪,“賭場的規矩,出千被抓現行者,生斷雙手。”
“遣唐使也跑來賭錢?”
那被剁手的男子身上雖然穿著國子監的學服,腳下卻蹬著一雙木屐,孟得鹿打眼一掃,便知那是日本國派來的遣唐使。
“日本”即為倭國,他們因嫌“倭”字多含貶義,特向圣人請求更名,圣人才特賜了“日本”二字為其新國名。
“那是你不曉得玉落誘人上桌的手段,別說區區一名遣唐使,就算是圣人親臨,也能被她誘得將大唐的半壁江山押在賭桌上!”
漫香冷笑間,三分嘲諷,七分羨慕。
玉落是“回頭路”的老板娘,也正是那日孟得鹿在賭坊二樓看到的少婦,今日的她依然是一身墨黑卻獨獨在唇上涂了艷紅唇脂,孟得鹿精于脂粉卻也從未見過那么漂亮的唇脂。
“原來那是生吞活人的顏色……”
當漫香的第一只腳踏進蕉蕓軒,店中的舞伎、樂伎、丫鬟,小廝等人便立刻如同收到軍令,各司其職地忙活起來,漫香半盞茶未盡,店內已恢復了往日的氣派和生機。
一名舞伎隔著手帕端來一碗溜平的熱水,雙腳一踮,將水碗放在了孟得鹿的頭上——棲身蕉蕓軒者皆為業中翹楚,一舞完畢,頭上的熱水不可灑出一滴,方有資格留在這里——孟得鹿雖是漫香從南監撈回來的“患難之交”,但該有的試煉也總得走個過場,方可服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