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蕓軒考驗舞伎用的雖是熱水,卻也只是溫熱,只是為了給舞伎心理施壓,所以直到孟得鹿發出慘叫,眾人方知一直被她頂在頭上的是一碗開水!
梅如忙驚恐申辯方才雖是自己將碗放到孟得鹿頭上的,卻并不知道水是誰倒的,更不知那水的溫度!
眾人更是大呼小叫地圍了上來,對孟得鹿噓寒問暖,每個人的神情都看不出半點虛假——這也是自然,想要在這弱肉強食的平康坊里安身立命,學會做戲只是入門伎倆。
一縷青絲從頭皮燙落,孟得鹿捻起一聞,便嗅到了濃濃的麻油味道,想必是那看自己不順眼的人怕開水涼得太快,還有意在水中添了厚厚的麻油保溫吧……
漫香雖為店主,但為了維護都知的權威,店里舞伎的選拔去留一向交由嬋夕定奪,怎奈孟得鹿的舞技實在平庸,嬋夕沉吟片刻硬是沒有挑出一點可以夸耀的地方,只得話鋒一轉,提及前日不良人來查案時的情景。
“若不是這丫頭當時替你說了幾句公道話,只怕你還得再在獄里吃上幾天苦頭,她也算是于咱們店有恩,再加之人是在咱們店里燙傷的,若讓她立刻走人,也顯得咱們不講道義,不如就暫且留下吧……”
漫香當即拍板,“自此往后我就是你娘了,店里都是自家姐妹,你和她們一樣,跟著我姓黃!”
孟得鹿神情傲然,“多謝娘和師父好心收留,但我還有一事,娘若不能應允,就是鋼刀加頸我也不能留下。”
“什么事?”
“我一生,只能姓孟,斷不易姓?!?br/>
“為什么?”
“因為我娘姓孟!”
人群中響起不滿的竊竊私語,嬋夕也陰沉下臉,“女兒隨娘姓,這是規矩,豈有因你一人破例的道理?!?br/>
“孟就孟吧,姓什么不一樣吃飯……我得快去小廚房看看!”漫香卻顧不上扯皮,從凳子上一個高兒蹦起來,沖進廚房,“那幾壇子酥炸羊肉還差著兩道工序呢,別讓耗子給我偷吃了!”
舞樂伎們的閨房都在二樓,嬋夕給孟得鹿安排了臥房,簡單交代了幾句便退了出來。
樓下的小廚房傳出熱油沸騰的聲音,聽店中人說,漫香頗以廚藝為傲,將廚房引為“圣地”,研究重要菜品時從不許其他人隨意出入,她自己也不會輕易出來,孟得鹿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機會,便躡手躡腳摸進了她的臥房。
房間里重要的抽屜都上了鎖,孟得鹿只能在衣櫥和妝奩盒翻翻找找,想找到些與義母有關的蛛絲馬跡。
漫香的衣裙與首飾都是成套的,一層層搭配擺放得整整齊齊,沒有一件多余,就連她使用過的胭脂水粉也與眾不同,比如同樣是一盒粉黛,絕大多數女子都會用刷筆從粉餅表面隨意蘸取使用,漫香卻習慣從粉餅一側蘸取,這樣無論何時打開粉盒,用過的地方都像刀切豆腐似的干凈整齊,沒用過的地方卻是嶄新如初——這樣的人往往精于規劃算計,行事條理清晰,倒與漫香那副“財迷”嘴臉很是貼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