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瞳?”鄧采柚略一遲疑,最近,封迎木的案子在朝堂上傳得沸沸揚揚,她自然聽到了許多風聲,不由委婉問道:“是……那個藍瞳?”
孟得鹿心領神會,也暗示回答:“正是?!?br/>
鄧采柚看了看左右,把聲音壓得很低,“聽說……這件事跟那個‘熾鳳樞’有關系?”“是?!?br/>
鄧采柚起身,扼腕長嘆,“哎,這么多年來我看到了太多坊間女子的悲劇,因為父母重男輕女被壓榨干最后一滴血的女兒,尚未降臨人世便被剝奪生命的女嬰,被夫君肆意凌虐,卻又求告無門的妻子,被負心人利用欺騙的癡情女子……女子本弱,如果不是實在走投無路,又怎么敢做出殺人放火的惡事?更有可憐者,即便想反抗也沒有能力,只能任男子魚肉,依我看,若天下的弱女子能攜手抱團,替天行道,震懾男子,倒也不失為一樁好事!”
孟得鹿一怔,倏忽間覺得眼前的鄧采柚有些陌生,坦然反駁,“先生的說法,弟子不敢茍同,如果降妖除魔的代價是把自己變成更可怕的惡魔,甚至是締造更多的惡魔,這人間豈不就要變成地獄了?就拿小瞳的遭遇來說,她阿爺固然罪大惡極,可是她娘卻是實打實的受害者,‘熾鳳樞’打著‘替天行道’的名義,非但沒有拯救她,保護她,反而利用她護女心切,慫恿她成為行兇的傀儡,為真兇當了擋箭牌,如今,她就算能僥幸地逃脫死罪,卻也免不了活罪,小瞳也因此失去了唯一愛她的娘,而這一切都是拜‘熾鳳樞’所賜,‘熾鳳樞’做出這樣的事情,又和出賣女兒,虐待妻子的藍達水有什么分別?”
鄧采柚一時尷尬,也不再與孟得鹿爭論,轉而笑著拉過小瞳噓寒問暖。
小瞳卻神情驚懼,無論孟得鹿怎么勸說,都只顧一個勁地往她身后躲藏,“得鹿姐姐,我不要留在這里!我害怕!你帶我走!我只要你守著我……”
兩名婢女已經捧來了鄧采柚的品服,吉墨西官至四品,品服是深緋色,鄧采柚婦從夫色,品服自然也是深緋色。
自從初次造訪吉府,孟得鹿便覺得府上的布置有種隱約的違和,眼下看到鄧采柚在婢女的服侍下換上深緋的品服才恍然大悟——這偌大的吉府上下竟然沒有一處紅色的裝飾!
她按捺不住好奇,“先生府上為何從來不用紅色裝飾,難道是有什么講究?”
鄧采柚又發出了熟悉的爽朗笑聲,“得鹿啊得鹿,不愧是你,真是細心,連這都發現了!哪有什么講究啊,只是我最不喜歡紅色罷了!”
孟得鹿不敢誤了鄧采柚進宮的時辰,只得帶著焦躁敏感的小瞳暫行告退,前去杏林看望白成影。
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鄧采柚目光中流露出一絲復雜的神情,揮手遣去了身邊服侍的婢女。
身后的床鋪剛被整理一新,她卻警覺地俯身上去,小心察看,尋找著什么蛛絲馬跡……
掀開被子,褥角有一抹若隱若現,沒被清理干凈的紅色,她忽然覺得雙目一陣刺疼,發瘋似的把床單扯下,十指間不知哪來的力氣,瞬間把它撕得粉碎!
從吉府出來,孟得鹿直接轉道去了縣廨班房,但這一次,她不是來找蔣沉,卻是來找白鏡的,并為他帶來了妹妹白成影的口信。
聽說有妹妹的消息,白鏡一下子來了精神,“小妹最近怎么樣?”
孟得鹿面露擔憂,“成影瘦了很多,精神也不太好,我問她是不是在吉府吃住不習慣?還是生病了?又或是有什么心事?她都不說,只是一個勁兒地讓你接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