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在漢中兵強馬壯,糧草豐足,聞曹休石亭大敗,遂聚文武商議北伐。忽驚風驟起,將庭前松樹攔腰折斷,眾皆大驚??酌髟唬骸按苏啄藫p一員大將?!北娢葱?。忽趙云長子趙統、次子趙廣大哭而入,伏地拜曰:“家父昨夜病故。”孔明痛曰:“子龍歸天,國家折一棟梁!”眾將無不灑淚。
趙統、趙廣扶靈柩至成都。后主大哭曰:“若非趙云,朕早死于亂軍之中矣!”即下詔追封趙云為大將軍、順平侯,加趙統為虎賁中郎將,趙廣為牙門將。后主大禮拜祭,敕命厚葬于成都之西錦屏山麓,立廟建堂,四時祭祀。時,建興七年春。
后人論曰:常山趙云,幼保鄉里,長尋明主,得遇先帝,隨于荊棘。趙云一生,義薄云天,德照千古,歷代竹帛,一致高評。
后主臨朝,近臣奏曰:“丞相在漢中,兵精糧足,今上表請旨伐魏?!焙笾鞣接翟t準請,朝臣紛然諫曰:“曹魏坐擁中原,地廣人眾,我西蜀乃邊遠一隅,地狹民稀,兩國相較,強弱懸殊。今,中原無變,以弱伐強,空費國力,而無利益,不如安民養兵,以待天時?!焙笾魃⒊?。忽奏:“丞相長史楊儀,已至殿外?!焙笾餍?。楊儀拜呈孔明出師表。后主覽畢,即下詔出師北伐??酌饔跐h中拜受詔命,起精兵三十萬,以魏延為先鋒,殺奔陳倉故道。
細作報入洛陽,魏帝大驚。大將軍曹真出班奏曰:“臣,前戰蜀軍,功微罪重,日夜反思,圖雪大恥。臣近得一上將,使六十斤大刀,騎千里良駒,臂開鐵胎弓,腰掛流星錘,有萬夫不當之勇。其人姓王名雙、字子全,乃隴西狄道人。臣保舉王雙為先鋒,再率大軍,誓擒孔明!”魏帝準奏,即召王雙上殿。果然虎背熊腰,面黑睛黃,相貌不凡。曹睿大喜,遂賜金甲錦袍,封為虎威將軍、前部先鋒。即詔命曹真為兵馬大都督,統精兵十五萬,會合郭淮,迎拒孔明。
孔明提兵正進,忽稍馬來報:“陳倉道口,筑起一座新城,把守將乃是郝昭,深溝高壘,鹿角重重?!北妼⒃唬骸捌浼扔袀洌蝗鐥壛岁悅},自太白嶺鳥道輕裝而出?!笨酌髟唬骸拜p裝而出易,糧草搬運難,必下陳倉新城,方可進兵?!彼炝钗貉右ゴ?。一連數日不下,孔明郁悶。忽部曲靳詳進言曰:“某與郝昭同為隴西人,自幼交厚,今愿以利害,說其歸降?!笨酌髁钇淝巴?。
靳詳勒馬城下叫曰:“故人靳詳來見?!焙抡蚜铋_城放入。登城相見,郝昭曰:“故友此來何事?”靳詳曰:“愚弟現在孔明帳下,今特來有肺腑之言相告?!焙抡褢C怒曰:“你我雖昔日為友,然今各為其主,不必多言,即刻出城!”靳詳未及開口,兵士催促趕出城外。靳詳馬上回首,見郝昭倚欄俯視,乃以鞭指曰:“伯道,何太薄情耶?”郝昭曰:“國有法度,兄當知曉,弟既受國恩,誓以死報?;馗婵酌鳎趟尡コ?,昭不懼也?!?br/>
靳詳回營,具實稟告??酌髁钇湓僦脸窍拢悦骼?。靳詳回馬城下叫曰:“伯道賢兄,你一孤城,怎抵數十萬大軍?今不早降,后悔莫及!兄素賢明,為何甘事曹賊而不順大漢乎?”郝昭張弓搭箭喝曰:“我前已明告,不必再言,速速退去,否則,弓箭無情!”靳詳撥馬而回。
孔明聞報大怒:“匹夫,欺我無攻城之計乎?”顧問左右:“城中有多少兵馬?”回曰:“約有三千?!庇谑?,起云梯百架,每乘載十數人,周圍木板遮護。戰鼓擂動,大軍潮涌,郝昭于敵樓揮動令旗,魏兵火箭齊射,云梯皆著。城下蜀兵蜂擁,城上石矢傾泄,蜀兵死傷慘重而退??酌髋唬骸八麩以铺?,我即用沖車?!贝稳?,又鼓噪而進。郝昭令軍兵,以葛繩系大石,凌空飛打,一場鏖戰,沖車盡折??酌饔至钸\土填壕,差廖化暗掘地道。郝昭即于城內,掘塹橫截。如此晝夜連攻,二十余日不下。
忽報:“魏軍一路救兵殺到,旗上大書‘虎威將軍,先鋒王雙。’”魏延請戰。孔明曰:“你乃大將,不可輕出?!瘪詫⒅x雄、龔起奮然請命??酌鞲髋c三千人馬,令去迎敵。謝雄在前迎遇王雙,兩軍列陣,二將交鋒,戰未三合,王雙一刀劈謝雄于馬下,蜀兵大敗。龔起引兵接應,力戰王雙,殺不數合,被王雙一刀斬下首級。快馬飛報,孔明大驚,急命廖化、王平、張嶷三將迎戰。
兩陣對圓,張嶷出馬,王平、廖化壓陣。二馬錯鐙,雙刀爭雄,大殺十幾合,未分勝負。王雙忽詐敗而走,張嶷拍馬追趕,王平大叫:“勿追!中計矣!”張嶷撥馬欲回,王雙抬手打出流星錘,正中其背,張嶷口噴鮮血,伏鞍而走。王雙回馬來追,王平、廖化上前截住,救下張嶷,兩軍各自收兵。
孔明顧姜維曰:“王雙勇猛,今引兵兩萬,城外下寨,陳倉更難下也,別有何策?”姜維曰:“如今之勢,強攻陳倉,于我不利,不如令一大將,依山傍水把守故道,其余人馬自小徑出斜谷,去攻魏軍大營。某用詐降計,可擒曹真!”孔明即令魏延把守陳倉故道,自率大軍,以馬岱為先鋒,走鳥道東出斜谷。
大都督曹真與郭淮、孫禮下寨斜谷口,聞王雙連戰二將,解了陳倉之圍,大喜。忽探馬來報:“孔明自鳥道,兵出斜谷?!辈苷娲篌@,方欲聚眾商議,校衛入稟:“伏路小軍,捉一奸細?!彼烀喝搿F淙巳霂す蚋妫骸靶∪瞬⒎羌榧?,乃有機密大事來見都督?!辈苷媪钊テ浣墸镣俗笥?。其人曰:“小人乃姜維心腹,特送密書一封?!彼斐鰰噬?。書中大意:“姜維降蜀,乃被迫也,今欲為內應,火燒蜀軍糧草為號。都督提兵來攻,內外夾擊,可大破蜀軍,活捉孔明!”曹真觀書大喜,重賞來人,令其回報依約行事。來人辭去。
中軍護衛費耀入見。曹真曰:“姜維密獻降書,約我提兵里應外合,大破蜀軍,天助我成大功也!”費耀曰:“諸葛亮多謀,姜維智廣,恐其有詐。”曹真曰:“姜維本是魏人,不得已降蜀,想來不會有詐。”費耀曰:“大都督乃金枝玉葉,三軍統帥,不可輕身犯險,某愿領軍接應姜維,大事若成,功歸都督,若中詭計,耀自擔之!”于是,中軍護衛費耀,引兵五萬,望斜谷進發。
入谷行了兩程,忽遇蜀兵。人馬列陣,還未交戰蜀兵回頭便走,費耀引軍追趕。日暮天晚,人困馬乏,方欲扎營,蜀兵又至。整軍列陣未畢,蜀兵又走,再追一程。如此反復,直至次日,魏軍一日夜人馬未歇。方埋鍋造飯,忽聽鼓聲大震,蜀兵擁來,魏軍慌忙上馬列陣??酌靼沧妮喰≤?,出陣喝曰:“叫曹真搭話?!辟M耀罵曰:“曹都督乃金枝玉葉,豈肯與賊相見?”孔明羽扇一揮,左有馬岱,右有張嶷,兩路殺出。方要交兵,忽見蜀軍后煙火沖天,一陣鑼響,蜀兵皆退。費耀大喜,以為姜維舉事,遂引兵追掩。
忽聽殺聲震谷,關興、張苞兩路伏兵齊出,斷了后路。費耀大叫不好,急令退軍。馬岱、張嶷返身殺回,一場混戰,魏兵被前后夾攻,五萬人馬折損殆盡。費耀引十數騎,拼死殺開一路,望回而走,忽見一彪軍攔道,為首將正是姜維。費耀破口罵曰:“無信反賊,敢使詐降計!”姜維曰:“我獻詐降書,本欲捉大都督曹真,不想只捉得中軍護衛,還不下馬,更待何時!”費耀料力戰不過,遂自刎而死,余眾皆降??酌鬟B夜進兵,殺出斜谷,棋山下寨。
曹真聞折了費耀,痛惜不已,乃令孫禮、辛毗表奏洛陽。曹睿見表,急召司馬懿商議。司馬懿曰:“臣已有退敵之計,不用魏軍耀武揚威,蜀兵自走矣?!辈茴4笙?,問是何計。司馬懿曰:“臣曾奏陛下,諸葛亮伐我必出陳倉,故令郝昭守之,今果然也。蜀軍自陳倉故道運糧甚便,然有郝昭、王雙把守,此路不通。山中鳥道,斜谷穴徑,運糧極難,臣算蜀軍行糧,只有一月之用。彼利速戰,我利堅守,陛下可下詔命,令曹真堅守不出,不用一月,蜀兵自退,那時乘虛擊之,可獲大勝?!辈茴T唬骸扒浼扔邢纫娭鳎钟谐刹咴谛?,何不親往統軍,以退蜀兵?”司馬懿曰:“臣非惜身重命,實乃提防東吳。江南孫權將自稱尊號,必伐我以立威,故臣枕戈以備。”曹睿即下詔,遣太常卿韓暨為使。司馬懿送太常卿于西門外,囑托曰:“我欲讓大功與子丹,故爾留洛陽,公見子丹,勿言我獻計之事,只說是天子詔命?!表n暨應諾,拜辭而去。
是日,韓暨至魏軍大營。曹真拜受詔命畢,乃與眾將商議。郭淮笑曰:“此乃司馬仲達之計也?!辈苷鎲栐唬骸按擞嬋绾??”郭淮曰:“司馬懿深明諸葛之用兵,敵我之利弊,能御孔明者,必仲達也。”曹真不樂曰:“雖是好計,倘蜀兵到時不退,奈何?”郭淮曰:“蜀軍不能自陳倉運糧,待其糧盡,蜀軍必退。”孫禮曰:“如此耗時,絕非良策,某有一計,可勝蜀兵。”曹真忙問何計。孫禮曰:“今蜀軍乏糧,我詐作運糧,自隴西而來,車上盡裝柴草,上撒火藥。蜀兵前來搶糧,我引燃柴草,伏兵齊出,四面圍攻,必獲大勝!”曹真大喜,遂命孫禮依計而行。又令張遼之子張虎、樂進之子樂綝同守頭寨,但見西山火起,兵馬盡出,去劫蜀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