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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一犯曹魏

    曹爽常與何晏、鄧飏等畋獵,其弟曹羲諫曰:“兄位極權重而好游獵,倘被人所算,悔之不及也。”爽叱曰:“兵權在我,何懼之有?”大司農桓范亦諫,爽不聽。正始九年冬,李勝受任荊州刺史,曹爽欲知司馬懿虛實,乃令李勝往辭以探。

    李勝至太傅門前,門吏入報。司馬懿謂二子曰:“曹爽令其來探我虛實也?!彼烊ス谏l,擁被而坐。李勝入見,至床前拜曰:“一向不見太傅,今天子命某為荊州刺史,特來拜辭?!彼抉R懿佯曰:“并州近朔方,好自備之?!崩顒僭唬骸澳惩G州,非并州也?!彼抉R懿問曰:“你方從并州來耶?”李勝曰:“江漢之荊州也。”司馬懿笑曰:“你自荊州來也。”李勝請筆,落于紙上。司馬懿看了良久,黯然曰:“我耳聾矣。”言畢,流涎不止,哽咽曰:“我今暮老病篤,死在旦夕矣!”言未畢,倒身而喘。李勝忙拜辭而去。司馬懿起身謂二子曰:“李勝此去,曹爽不疑我也,今曹爽久犯眾怒,待其出城,即可圖之?!崩顒倩匮云涫?。曹爽喜曰:“老匹夫將死,我無憂矣?!?br/>
    正始十年正月,魏主曹芳往謁高平陵,祭祀明帝。曹爽引弟三人及心腹何晏等,統御林軍萬余,護圣駕大出洛陽南門?;阜哆蛋蓠R前諫曰:“公總領朝政,兄弟不宜皆出,倘城中有變,奈何?”曹爽鞭指叱曰:“誰敢為變?不必多言!”遂昂首而去。

    司馬懿聞曹爽出城大喜,即至省中,令司徒高柔假節鉞行大將軍事,制城南大營;又使太仆王觀行中領軍事,制城中兵馬。司馬懿乃引眾文武入宮,奏郭太后曰:“曹爽背先帝之恩,越禮亂政,其罪當廢?!被侍蟠篌@曰:“天子在外,如之奈何?”司馬懿曰:“臣有除奸臣之計,太后勿憂?!被侍笏煜略t命。司馬懿即令太尉蔣濟、尚書令司馬孚修表一道,遣黃門徑至帝前呈奏。而后,司馬懿領兵占據武庫,封閉洛陽四門。

    早有人報至曹爽府,守門將潘舉引數十弓弩手,登門樓觀望。忽見司馬懿引兵經過府前,潘舉令亂箭齊射。司馬懿退避。偏將孫謙在潘舉身后止曰:“太傅此舉,乃為國家,不可放箭?!比?,潘舉不射。司馬懿引兵而過,出洛陽城,屯兵洛河,據住浮橋。

    曹爽部下司馬魯芝,見城中事變,急來與參軍辛敞商議曰:“今仲達變亂,奈何?”辛敞曰:“引本部殺出洛陽,去見天子!”魯芝遂去引兵。辛敞急出庭堂,其姐辛憲英問曰:“何事?如此驚慌?!毙脸ㄔ唬骸疤熳釉谕?,太傅閉城,必圖篡逆。”辛憲英曰:“仲達非為謀逆,欲殺曹爽耳?!毙脸▎栐唬骸捌涑蓴∪绾??”辛憲英曰:“曹爽非仲達對手,其必敗也?!毙脸ù篌@曰:“如此,我當如何?”辛憲英曰:“職守,人之大義也,臨難而棄職責,不詳莫大焉。”辛敞聽其言。乃與魯芝引數十騎,斬關奪門而出。

    有人報知司馬懿。懿憂桓范亦走,急差人召之。大司農桓范,聞城中有變,乃與其子商議。其子曰:“帝在高平陵,不如南出?!庇谑牵缸由像R,徑奔平昌門。城門已閉,把門將乃桓范舊吏,姓司名蕃。桓范袖出一竹版曰:“太后有詔,速開城門。”司蕃曰:“請詔查驗?!被阜哆吃唬骸吧頌楣世?,何敢無禮?”司蕃遂開門放出。

    司馬懿聞報驚曰:“智囊去矣,奈何?”蔣濟曰:“太傅勿憂,老馬戀豆,不能用也?!彼抉R懿乃召侍中許允、尚書陳泰吩咐曰:“你二人去見曹爽,言太傅別無他意,只為削其兵權?!倍瞬唏R而去。司馬懿又召殿中校尉尹大目囑曰:“你與曹爽交厚,可送蔣濟書信一封,往告曹爽:太傅與蔣濟指洛水發誓,只為兵權,別無意圖?!币竽款I命。

    祭明帝禮畢,曹爽正飛鷹走犬,興高采烈。忽人急報:“洛陽有變!”曹爽大驚,幾乎墜馬。不一時,黃門呈表天子駕前。其表略曰:“大將軍曹爽,濫權越禮,罪當廢除。臣,司馬懿秉先帝遺意,太后詔命,罷曹爽兵權?!蔽褐鞑芊加[表,示與曹爽曰:“事已至此,卿如何裁處?”曹爽手足無措,顧兩弟問曰:“奈何?”曹羲曰:“弟多次諫兄,兄執意不聽,致有今日。司馬懿詭計多端,孔明尚不能勝,況我兄弟乎?不如自縛請罪,求免一死?!毖晕串?,忽司馬魯芝、參軍辛敞,驟馬而至。二人滾鞍告曰:“城中把得鐵桶相似,太傅引兵據住洛水浮橋,洛陽不可歸矣,當早定大計!”正言間,桓范飛馬亦至。范獻策曰:“太傅兵變,大將軍當請天子駕幸許都,調兵征伐。”曹爽曰:“我等家小皆在洛陽,豈可去投它處?”桓范曰:“大將軍身隨天子,號令天下,誰敢不聽?萬不可自投送死?!辈芩q豫不決,只是悔恨不已?;阜队衷唬骸按巳ピS都,不到半夜即至,城中糧草充足,別營兵馬就在城外,召之即可,大司馬印,某亦帶來,有何憂耶?”曹爽曰:“事起倉猝,容我思之?!?br/>
    忽,侍中許允,尚書陳泰到。二人告曹爽曰:“太傅只為兵權,別無他意,將軍可早回洛陽?!辈芩皖^不語。忽殿中校尉尹大目又到。尹大目曰:“蔣太尉有書信在此。太傅指洛水起誓,絕無別意,將軍自削兵權,即可回府。”曹爽深信不疑?;阜镀鼫I諫曰:“生死大事,若聽彼言,死無葬身之地矣!”曹爽奮然拔劍,然終不能決。嗟嘆躊躇,自黃昏直至破曉。

    桓范入帳問曰:“將軍思量一夜,決意如何?”曹爽提劍,猶豫片刻,忽扔劍嘆曰:“我不起兵,情愿棄官,為富家翁足矣。”桓范大哭而出,仰天悲曰:“曹子丹以智謀自夸!今兄弟四人,真豬狗也!”許允、陳泰進言曹爽,先納印綬以示誠意。曹爽即令掌印官取來大將軍印。主簿楊綜扯住印綬哭曰:“大將軍今若自棄兵權,必被斬東市!”曹爽曰:“我料太傅,必不失信于我?!庇谑?,許允、陳泰赍印綬而回。眾軍見無將印,盡皆散去。

    曹爽馬到洛水浮橋,僅有弟與親信何晏等,數騎相隨。司馬懿令曹爽兄弟暫回私宅,余皆下監,聽候敕旨?;阜哆^浮橋,司馬懿以鞭指曰:“桓大夫,何苦如此也?!被阜兜皖^不語而過。于是,司馬懿拔營,護天子圣駕回城。

    曹爽剛至家中,大門自外被鎖,有官派民眾八百,圍住宅院,不能進出,曹爽憂懼。曹羲曰:“今家中乏糧,兄可作書與太傅,如肯借糧,必無加害之意。”爽乃作書遞出。司馬懿即令人送糧一百斛。曹爽大喜曰:“太傅無害我之意也?!彼觳粦n。

    司馬懿先將黃門張當下獄拷問。張當招供:“非我一人,尚有何晏、鄧飏、李勝、畢軌、丁謐五人,同謀篡逆?!彼抉R懿即拷問何晏等人。五人受刑不過,皆曰:“謀定三月篡位?!彼抉R懿命人,上用長枷,下釘腳鐐,將六人打入死牢。次日,請下圣旨,派甲兵拿了曹爽兄弟四人,與一干人等,俱斬東市。滅曹爽一族,其余諸人滅三族,家產財物,盡抄入庫。

    太尉蔣濟曰:“尚有魯芝、辛敞斬關奪門而出,楊綜扯印綬不與,桓范矯詔出城,皆不可放過?!彼抉R懿曰:“彼各為其主,義也?!彼旄鲝驮殹K抉R懿又張榜曰:“曹爽門下人等,盡皆免罪,一概不究?!庇谑?,軍民樂業,內外安堵。魏主曹芳封司馬懿為丞相、加九錫,司馬懿數辭乃受。

    司馬懿心思:“曹爽雖全家被誅,然夏侯玄假節鉞都督雍涼。夏侯玄氣格素貴,品量弘濟,朝野人望,若其驟然發難,乃大患也。”遂命征西將軍夏侯玄回洛議事。夏侯玄之叔夏侯霸,聞聽此事大怒,即引本部三千兵造反。雍州刺史郭淮與霸交戰。郭淮出馬喝曰:“你乃大魏皇族,何故造反?”夏侯霸曰:“我祖父武皇帝,鑄就大魏根基,司馬懿是何匹夫?竟滅我兄曹爽一族。今其又來取我,此同篡逆!我夏侯霸仗義討賊,何謂造反?”郭淮挺槍直取夏侯霸,夏侯霸舞刀上迎,戰不數合,郭淮敗走,夏侯霸引兵緊追。忽聽身后軍兵驚喊,猛回頭,見陳泰引兵殺來。夏侯霸撥馬回戰,郭淮又返身殺回,前后夾攻,夏侯霸大敗而走。尋思無路,乃投漢中。

    夏侯霸至漢中拜見姜維,哭告其事。姜維曰:“昔日,微子投周,開宋先河,千古流芳。今,公投大漢,有朝一日光復中原,公可比肩古人矣?!彼煸O宴以待。姜維問曰:“司馬懿父子獨霸朝綱,有窺我國之意否?”夏侯霸曰:“老賊方圖篡逆,無暇及外。然新有二人,正在青春,若使領兵,實乃吳、蜀之大患也?!本S問何人。霸告曰:“一人現為秘書郎,姓鐘名會、字士季,乃潁川郡長社縣人,太傅鐘繇之子。一次,鐘繇引二子見文帝,時鐘會七歲,其兄鐘毓八歲。毓惶恐,汗流滿面。帝問毓曰:‘卿何以汗?’毓答曰:‘戰戰惶惶,汗出如漿?!蹎枙唬骸浜我圆缓??’鐘會答曰:‘戰戰栗栗,汗不敢出?!鄯Q奇。稍長,喜讀兵書,愛研韜略,司馬懿與蔣濟常嘆其才。另一人現為掾吏,乃義陽郡棘陽縣人,姓鄧名艾、字士載,其幼年喪父,素有大志,每見高山大澤,便遠觀指畫,何處可屯兵,何處可積糧,何處可伏軍,人皆笑之。惟司馬懿欣賞其才,令鄧艾參贊軍機。鄧艾口吃,每奏事:‘艾····艾····’司馬懿戲曰:‘卿稱艾艾,有幾艾也?!嚢瑢υ唬骸P兮鳳兮,自是一鳳?!硕颂煨悦艋?,不可小覷?!苯S笑曰:“不過孺子,何足道哉?!?br/>
    姜維引夏侯霸至成都,入見后主。姜維奏曰:“今,司馬懿父子專權,曹芳懦弱,魏國勢危。臣在漢中多年,兵精糧足,愿領王師以霸為向導官,北伐中原,重興漢室。”尚書令費祎諫曰:“近,蔣琬、董允相續而亡,內治無人,不宜動兵?!苯S曰:“人生如白駒過隙,似此遷延,何日光復中原?”費祎曰:“我等皆不如丞相,丞相六次伐魏,壯志未酬,況我等乎?不如暫且保境安民,以待天時?!苯S曰:“我久居隴上,深知羌人之心,今結其為援,即使不能克復中原,隴西之地,必為我所有。”費祎曰:“若希冀外援,僥幸而戰,倘不如意,悔之莫及。”后主曰:“伯約既決意伐魏,可盡忠竭力,勿負朕望。”姜維拜命辭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