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峒道的“推演沙盤”已經擺好了,他目光掃過面前幾人:“如此,便先由我開始——昨日黃貉尸體出現的時間大約是丑時,因為山間丑時鐘聲剛剛響過,我們就聽到里面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音,再進入后廳就看到黃貉的尸體倒在水邊?!?br/>
“那大人是何時確定后廳沒有人的?”
“子時。”張峒道捻起一個白色的棉線團,“子時鐘聲剛過,我等被一聲凄厲的猿鳴吵醒,就看到一道狀如猿猴通體雪白的身影高高躍起,我們三人于是從正門進入,在后廳內調查許久一無所獲,其中重點檢查了池塘,當時并沒有注意桑樹樹冠上和后廳屋頂上是否有東西,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目及范圍之內并不存在黃貉的尸體可以藏身的地方?!?br/>
陸載接過話:“后來我與大人和夫人一同坐在前廳,后廳在檢查完沒有異樣之后便關了門,兩邊門各留下一名家仆看守,并且落了鎖。我們從子時到丑時一直坐在前廳的廊下,所以基本可以確認那兩個門并沒有人進出。那個鎖到了丑時才打開,打開的時候還費了點勁”
“自己家為什么要落鎖?”蔣大撓了撓臉,似乎覺得有些不對勁,“在自己家里落鎖是不是有點刻意???”
陸載搖搖頭:“這一點在下倒是問過了杜旭老爺,一來是那天恰好在為前廳的杜家小姐和孟家公子守靈,關上門也是把前廳后廳分開,二來杜家一向是有關門的習慣的,因為后廳的池塘雖然不深,卻也有些危險,加上后廳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所以一般到了晚上就是一道鎖一落,也不去管了?!?br/>
“也就是說,在子時到丑時期間,并沒有人進入后廳,但是后廳沒有傳來任何動靜,最后在丑時鐘聲響起之后,黃貉的尸體憑空出現在水邊,下半身沉在水里,上半身趴在岸上,全身赤裸,且布滿淤青和各種擦傷抓痕?!?br/>
幾人點點頭。
李平陽補充道:“而且我們發現黃貉的時候,黃貉其實已經死了有一段時間了,他身體已經開始僵硬,絕不是那我們聽到的那摔落在地的聲音把他弄死的?!?br/>
張峒道點點頭,捏起那枚代表黃貉的紅豆:“基于以上的線索,我們可以大致從以下得出以下幾個推斷:
第一種,黃貉可能一直躲在暗處,子時的時候藏匿起來了。當時夜間漆黑,若是他有心躲在什么角落里,我們沒有發現也是正常的,等到我們都退出去,他想要做些什么,但是因為身體帶著傷,所以到水邊的時候倒下了,也就不明不白地死在那里?!?br/>
“按照這個思路,黃貉一開始躲起來,后來出來是要做什么呢?”
張峒道猶豫了一刻,盯著石頭后面的衣服:“依照這個院子的陳設,黃貉一開始不可能在池塘那一側,那一側景致舒朗,前面尋找白色身影的時候點上諸多燈火,要是他躲在那一側一定能夠找出來的,這也就證明了黃貉一開始一定是躲在后廳這一側的。如果我們依照‘黃貉此時已經受重傷并且是主動走向池塘’的觀點,那么他最有可能的目的就是這里——”
張峒道手指指向彎石背后的衣服:“當時黃貉是想要拿到被放在石頭后面的自己的衣服,故而才必須在受傷的情況下冒險涉水。”
李平陽表情有些狐疑:“但是按照這種思路,不就是有一個人先把黃貉的衣服脫了,然后把衣服甩在彎石背后,留下了一身傷痕奄奄一息還全身赤裸的黃貉消失了?這人要多變態才能做出這種事情啊?”
陸載聞言笑了起來,手中紙扇半開捂著嘴:“世間之大無奇不有,無論何種情況,只要能依照道理說得通,有證據,那么再怎么離譜都只能是真相?!?br/>
“這么說,陸先生已經有了證據了?”多年相處,張峒道已經熟悉陸載臉上的表情,瞧他嘴角含笑眼中神采奕奕,就知道這人已經得了主意。
“大人還記得我們聽到的那聲猿鳴嗎,緊接著就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月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