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世事并無假設之說。因緣輪回,他選了復仇而舍棄情愛,背離了青春時許下的盟約,自應承受這七載光陰,日日戴上面具,在無盡苦海中沉浮?!凹绑侵?,你性情剛烈,猶如犟牛,對蘇悅華眸中的鄙夷難以掩飾,總與她針鋒相對。蘇悅華處世圓滑,自幼生活環境與你迥異,我怕你吃虧,時刻擔憂,甚至幻想你能如孩童般縮小,讓我能每日將你置于懷中攜帶,那該有多妙?!辫鞒块w內,年慕辰伴于蘇曉曉身側,思緒漸行漸遠,追溯往昔。雖歲月悠悠,但關乎蘇曉曉的一切,他銘記于心,從未忘卻。“我曾以為能伴你白首相守,然而及笄禮上,母親揭示了往日的秘密。我一直以為父親是從高樓不慎墜落,以為那是意外,實則不然,父親是自我了斷。彼時,年府與蘇府聯手,卻在一項目中,年府工程出現重大疏漏,一場暴雨之后,未竣之樓轟然崩塌,傷亡慘重。父親因此肩負民事重責,稍有不慎便恐身陷囹圄。追究之下,矛頭指向蘇府,乃因蘇府偷工減料,以次充好,致此事端?!薄案赣H找上蘇浩川,豈料他矢口否認,反咬一口,誣父親子虛烏有,意欲構陷于他。所有證據均父親親筆簽署,蘇浩川不認,父親亦無計可施。彼時,集團內外動蕩,股東惶恐,股價暴跌,信譽受損,合作方紛紛撤資,內憂外患之下,父親不堪重負,終一日酒醉,自高樓躍下。”“父乃善人,不應含冤而逝。他安息九泉,蘇浩川卻逍遙法外,叫我怎能釋懷?”言及舊事,年慕辰語調平和,淡然敘述,其中辛酸隱忍與波瀾壯闊,不言而喻。“那你與蘇悅華成婚,皆是為了復仇?”至此,蘇曉曉已明了,唯有一事不解,“你何不直接與我結縭,為何要周折娶蘇悅華為妻?”若當年與年慕辰聯姻,今日光景自是另一番景象。她的宸兒,或連降生的機會都不復存在。年慕辰緊握蘇曉曉之手,如兄長護妹,滿是溫柔與憐惜,“傷你分毫,使你同我共歷苦楚,我如何舍得?”蘇曉曉了然于胸。若非一年前,在濱城未遇傅家銘,知此番曲折,她定然心潮澎湃。彼時,她心中尚有情感糾葛,有怨有恨。而今,蘇曉曉只感慨世事無常,二人的無緣錯過,是命運的安排?!澳阒獣蕴K悅華囚禁我,故而趕來相救?”蘇曉曉轉了話題。當日之事,對她而言,是切膚之痛。她悔恨自己的粗心,孩子悄無聲息地隨至車后,她竟未曾察覺;她懊惱輕易相信陌生人,僅一通電話便匆匆出門,給了賊人可乘之機。更甚者,在爆炸那一刻,她未能守護在宸兒身邊,她愿犧牲自己,也不愿是他。他還那般幼小,才六歲,是否痛苦難當,是否哭喊著找娘親?蘇曉曉不敢深思,一念及此,心如刀絞,每夜枕邊濕潤,她不堪重負。宸兒……如何才能再次回到娘親的懷抱?再讓我擁你入懷,親吻你,與你低語,哪怕是片刻凝視……絕望至極,她唯有緊緊抱住軒軒,他是她余生唯一的溫暖?!皟赡昵?,她的精神已顯異常,日??此茻o恙,一旦受刺激便舉止過激,我始終派人照料,卻不想終有疏漏?!蹦昴匠降??!芭?。”說是照料,實則是監視。蘇曉曉心知肚明,她也曾被傅家銘限制自由,深知那種身心俱疲、束縛之感,以及本能的反感與反抗。蘇曉曉未再多言,年慕辰也未深究。自從蘇浩川癱瘓,他便全權接管蘇府事務,那時起,他不再對蘇悅華偽裝深情,轉而冷待于她,她無法接受。蘇府傾覆,他迫使蘇悅華離異,她精神崩潰,竟轉而加害無辜的蘇曉曉?!拔茨車兰涌垂?,是我的過錯。”如今她已被送往療養院,此生只得在那度過了。蘇曉曉沉默良久,未發一語。她絲毫不同情蘇悅華,后者害死了宸兒,罪無可恕。她恨不得以命相抵,但不可如此。她還有軒軒,蘇悅華背后更有南宮靜,她不能自取滅亡,讓南宮靜漁翁得利。年慕辰陪伴蘇曉曉片刻,方才離去。午后,傅家銘提早歸家。政務繁重,除非必要出席,他都將工作移至別墅處理。“上午年慕辰來過了?”入門,傅家銘將蘇曉曉擁入懷中,蹙眉問之。僅憑年慕辰與蘇曉曉自幼相伴這一點,已足以讓傅家銘對其生厭至極。前幾次造訪,屢遭傅家銘拒之門外,今日他剛至公司,對方便登堂入室,傅家銘如何不怒?“他僅是探望于我,莫非,你吃醋了?”蘇曉曉環住傅家銘頸項,唇輕觸其薄唇。曾幾何時,這雙唇令她暈眩,無力抗拒,而今卻感其微涼且柔軟。跳出癡迷的泥潭,所見之景確有不同。傅家銘眉頭微蹙,直視嘴角含笑的蘇曉曉。蘇曉曉的種種表現太過異常,她重情,孩子幾近她的生命,短短十日有余,她能展顏固然好,但笑容背后,傅家銘似乎窺見了她的淚水?!澳α恕!备导毅懙氖州p輕撫過蘇曉曉的唇,“不想笑就不必強顏歡笑,無需在我面前偽裝。”傅家銘低語道,語氣中滿是柔情與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