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信的身影消失在樹林夜色深處,兩分鐘后,李監工才恢復過來。
他緩緩爬起來,眼睛盯著楊信消失的方向,臉上盡是猙獰。
“一個蒼頭,竟欺我至斯!”
李監工切齒。
他恨不能立刻大叫一聲,喊來甲士,把楊信追回來碎尸萬段。
但正如楊信所說,他這個監工沒能看住楊信,放跑了他,追究下來,以曹氏的嚴苛,他也必定沒有好下場。
他一個寒門,夙興夜寐想的都是光大門楣,一旦這里出事,被上頭怪罪,他將前途盡毀,即使保住性命,光大門楣的夢想卻再不能提。
這是最不能接受的事。
想到這,李監工憋屈不已,無從發泄,心頭升起一股子揪痛。
但哪怕再怎么憎恨,卻也只能選擇幫楊信遮掩。
他在這里盤桓良久,直到夜色完全殺黑,才轉回營地,尋了營地的負責人,道是他讓楊信幫他做點小事,卻在林中遇到猛虎,楊信被猛虎叼走云云。
這里掘墓的主要負責人,是曹操麾下發丘中郎將手底下的一個摸金校尉,聞此言只擺了擺手,沒當回事。
區區一個蒼頭黔首,塵埃般的人物,不被他放在眼里。被猛虎叼走或是得罪了李監工而被他弄死了拋尸山野,都無足輕重,對摸金校尉而言,只要不耽擱掘墳,其他都不重要。
卻說楊信,此時身輕腳快,山林中如履平地,夜幕亦不能阻擋。不多時,便越過北山山麓,借著漸漸升起來的朦朧月色,一路到淮河岸邊,就著河岸,在樹叢灌木的遮掩之下,沿水逆行。
以他超常十倍的身體素質,行走間快逾奔馬,一口氣便跑到三更天,只覺腹中實在饑餓,這才停下來。
畢竟白日里只午間吃了一塊豆粕餅、一碗清湯寡水的粥,頂不住事。
月光落在淮河寬廣的水面,朦朧里波光粼粼。楊信四顧張望,見前頭不遠處有一片蘆葦蕩,便迅速走過去,一頭扎進蘆葦蕩中。
蕩子里蘆葦參差,蘆葦間大大小小的水坑深淺不一,楊信避過有鼉龍棲息的水坑,手里挺著得自李監工的佩劍,挑殺了好幾條突然竄出來的水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