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青聞言,心中大慟,他素知落葵決然,但卻沒料到竟如此狠絕不留余地,竟不肯再見他一面,他只覺喉間哽咽的厲害,一股股酸澀涌上心頭,鼻翼翕動,像一尾離開水的魚艱難的喘息:“這是,她的意思。”
蘇子斜睨了他一眼,平靜道:“誰的意思不要緊,要緊的是,青公子,莫要再糾纏不休,否則,別怪在下翻臉無情?!?br/>
空青緊緊蹙眉,不由分說的就往外沖,想要當著落葵的面兒問一句為何。
蘇子桃花眸微微瞇起,冷笑在眸底流轉,身形略一晃動,衣袖飛卷,大片藍色的水澤撲面而至,隨即,空青眼前景致大變,竟已不再是方才的空曠廳堂,足下卻是陣陣紅色的巨浪滔天,浪花之聲震耳欲聾,而回望身后,卻仍是那坎字房。
巨浪之中,蘇子的余音裊裊傳來,隱含不屑與戲謔:“青公子,莫要徒勞了,此乃我水家的迷蹤幻影陣法,即便你是妖族大能之士,也無法走出來,待天明之后,在下自會放青公子出來?!?br/>
空青跌跌撞撞的回到房中,此時的他心如死灰,這迷蹤幻影陣法與西荻大陣相輔相成,此陣若單獨布下,不過就是個尋?;藐?,憑他的修為,破除并非難事,可如今依托西荻陣法,幻陣之力已然大增,不容小覷,更是添了迷蹤之效,令入陣之人如入絕地,活活困死陣中,他雖修為高深,卻也不敢以身犯險,畢竟,此陣現世至今,罕有全身而退之人。
他癱在椅中,心生絕望,他苦尋至今,終于看到了光亮在招手,可如今光亮沒了,他一時半刻難以承受。
緩了良久,他緊緊握住雙手,額角青筋突突直跳,深眸冷然,竟多了些許罕見的狠毒,心道,若叫那情孽從此在她身上扎根,在靈臺上根深葉茂,那么,還有甚么事做不到,真心如何,假意也罷,情不由衷又算得了甚么,能握在手心中,困在身邊的,才是自己的。
屋內熏香燃盡,裊裊輕煙如漣漪般緩緩散開,服了藥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郁李仁動了動身子,緩緩抬起眼皮兒,一雙沒甚么神采的眼眸滴溜溜亂轉,瞧見她滿臉愁容,眉頭與雙眸幾乎皺到了一處,吁了一聲,笑聲勉強:“師妹,我沒事,你莫要擔心。”
落葵心疼不已,嘴上卻不肯服軟,嗤笑一聲:“掌門師兄,我是在擔心我自己個兒,你重修的這幾年,又得在我這里賴著,你一向在吃上極為挑剔,容不得絲毫馬虎,這我得多花多少銀子啊,命苦的喲?!?br/>
郁李仁剜了她一眼,抬起爪子剛想撓她一下,轉瞬想到自己日后要在這里住上許久,要靠她養活,若得罪了她,少不得要吃不飽穿不暖,不得不默默的放下爪子,委屈連連:“我弄成這樣,還不是拜你們水家的祖宗所賜,可憐我落到如此地步,還要被你嫌棄。”
落葵又好笑又好氣,擰了把熱巾子,緩緩擦起他身上的白色細毛,氣的笑出聲來:“我是心疼你,你聽不出好賴話啊,行了,掌門師兄,你就在我這里好好養著罷?!?br/>
郁李仁像是抿了一下嘴,苦笑了一下:“除了你這,我也去不了別的地方了,任誰看了我現在這個樣子,不得把我當妖怪一把火給燒了啊?!?br/>
蘇子噗哧一聲,噴了口茶水噴到他身上,淋得他滿頭滿臉濕漉漉的,旋即一邊笑一邊斜著眼珠子斜睨著他:“哦,你不是妖怪啊。”
郁李仁抬起前爪擦了擦臉,回首啐了他一口:“你放屁,我是狐仙,是狐仙,我是仙君之身,你若是再說我是妖怪,小心我撓你個滿臉花?!?br/>
二人斗嘴斗的歡暢,落葵看的也心下一松,雖說郁李仁被打回真身,修為大降,可還有力氣斗嘴,想來傷的也并不重,拿了巾子擦干了他的身子,又拿了柄牛角梳,又輕又緩的梳著他身上雪白細毛。
郁李仁是甚么時候來的水家,落葵不記得了,只記得起初他只有一個巴掌的身量,分明是一只通體貴氣的白狐,卻整天哈巴狗似的跟在自己身后,搖著尾巴用兩只前爪搭在床榻上,每回都試探著要鉆到她的熱被窩里去睡,又都被父親拎著后脖頸子給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