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縷浮云掩住清冷月華,一時風過,吹起紅袖青絲,姑娘抿了唇輕笑一聲,白膩如玉的手微揚,簌簌風聲登時盤旋成一處漩渦將浮云盡數吸了進去,露出那一輪圓月,令落葵瞠目結舌的一幕旋即出現,那瑩白的月華竟然如清水般朝著姑娘流瀉而下,方一觸到她額間的印記,便如同活過來一般扭動著鉆了進去,轉瞬間那印記紅光大作,中間赫然印著一只玲瓏朱雀振翅欲飛,顏色鮮紅欲滴。
姑娘神情如常,唇角勾起淺笑,指尖輕點之下,那只朱雀鳴叫一聲,迎著月華展翅飛去,而此時圓月光華更勝方才,且隱隱有水痕流動,月影微微傾斜,登時一道道手腕粗細的白光伴著陣陣異香緩緩流淌,悉數沒入朱雀殷紅的身軀,一時間,朱雀周身的紅光遮蔽了月華,幾乎要染紅了半邊天際。
這聲勢驚人的一幕足足持續了半盞茶的功夫,眼見著清冷的月華漸漸如蒙塵般暗淡不已,她的指尖才在虛空中輕點了一下,朱雀周身的絢爛刺目紅光才漸漸平息下來,歡暢的鳴叫一聲沒入她的額間,化作一抹暗紅色的印記,半隱半現在發間。
四下里登時靜謐下來,與尋常的暗夜并無不同,紅衣姑娘這才在舟頭坐下,抬手除去鞋襪,小巧白嫩的雙足泡在水中,一下一下踢著水花,腳踝處用紅繩系了枚金鈴,伴著水中微瀾響起一陣清音,她正望著水中泛起漣漪的倒影出神,卻猛然間回首望向一處空無人煙之地,臉色漸漸沉了下來,眼眸間浮現出一絲冷笑,旋即指尖纏上一絲紅芒,正欲抬手揚了出去,就在此時,落葵眼前一花,自己竟然倚著樹坐著。
眼前還是那汪滿是星辰的深潭,被薄薄的月色籠著,還是那滿池金蓮和數株桃花,只是花事終了,無一絲顏色了。落葵抬眼看著,不遠處坐個白衣姑娘,正一口接一口的灌酒,這次,她終于看清楚了白衣姑娘的臉龐,竟也和自己一模一樣。
她看著那姑娘落下淚來,淚珠兒越滾越多,在臉上蔓延,猛然身后響起個聲音:“死丫頭?!?br/>
落葵和那姑娘一同狠狠打了個激靈,白衣姑娘極快的抹去眼淚,頭也未回,笑道:“子苓師兄怎么來了?!?br/>
子苓與她并肩坐下,遞了塊石頭過去:“給,干喝酒多沒意思,我給你送下酒菜來了,再和上點眼淚,那滋味簡直是絕妙。”
白衣姑娘撲哧一笑,重重拍著子苓的肩頭,撇嘴道:“你說你這個人吶,分明是一片好心,可偏要捧出驢肝肺來給人看?!?br/>
子苓笑著捏捏她的臉龐,一記五色彩芒落于石頭上。
虛空中漸漸顯出一個男子的身影,一字一句哽咽的聲音透出來,直錐心間:“我在此處等了你半個月,那日我也是不得已的,你信我?!?br/>
“你信我,待我襲了西帝帝位,定來迎娶你?!?br/>
子苓指著石頭中的身影,拍手大笑:“這世間還有比我臉皮更厚的。”他抬手輕輕拍了拍白衣姑娘的臉龐,笑得喘不上氣來,露出皓白的后槽牙:“死丫頭,你這是得有多么瞎,才會瞧上這么個貨色,真是白白糟蹋了你這雙好看的眸子了?!?br/>
流云緩緩而過,掩住清寒月色,留影石上紅光一閃,化作白森森的細粉在夜空中織成朦朧的哀愁,迎著夜風簌簌散盡,白衣姑娘涼涼一笑:“我與他早就恩斷情絕,永不相見了,真難為他還有臉說出迎娶二字。”她猛灌了幾口酒入喉,辣的嗓子滾燙,心間大慟。
是夜,落葵看著白衣姑娘與子苓先是一口一口的灌酒,后來一盞一盞的灌酒,最后一壇一壇的灌酒,直把自己灌得人事不省,再看著她被子苓扛回去的,一整夜的半夢半醒,噩夢連連,直到丑時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看過晨曦如金,看過晚霞似錦,庭前謝了玉蘭,綻了榴花,只覺時光飛逝,轉眼已是炎夏。
百無聊賴中,落葵在窗下閑坐,手中的石榴花盞早已捻的細碎,她臉上神色如常,心下卻煩亂不堪,空青仍沒有任何消息,無休無止的雜念紛紛擾擾襲來,與蘇子和郁李仁說了何止百遍,蘇子只拍著她的肩頭,笑著說他信得過空青,可轉過身去,他卻暗自里掬了一把淚,如此情景,落葵唯有立在窗下,怔怔望著淡白的窗紙,盼著隔窗透過一縷輕笑,告訴她甚是想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