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是雪化初晴時分，楚棣在甘露殿外足跪了大半個時辰，褲子被雪水浸透，膝蓋濕冷難忍，背上血流如注，方等來圣人傳召。

    楚棣起身前，將手插進雪里，手掌包住膝蓋揉了一會兒，待不那么麻了，才起身往殿里去。

    殿內地龍燒得正旺，正中瑞獸吐息，宮人內侍均垂首侍立，一室寂靜。圣人坐在上首龍椅，批著奏折，眼也不抬：“演完《枕中記》，怎么就到這出《負荊請罪》了？”

    楚棣躬身跪地道：“臣弟行事荒唐，今日特來請罪。”

    “哦？”圣人來了興致，放下御筆，抬眼笑道：“說來聽聽?！背@幾日何故上躥下跳，他心下了然。

    楚棣明白，私自調兵是觸碰逆鱗，故而心中一陣害怕，低聲稟告：“上元那日，臣弟調動金吾衛在城中尋人，故而缺席夜宴。請陛下治罪?！?br/>
    圣人神色自若：“你請哪樁罪過呢？”

    楚棣答：“請數罪并罰。”心里忐忑，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圣人搖頭道：“你先告訴我，是為了找誰?！?br/>
    楚棣討價還價道：“臣弟說了，陛下可不能禍水東引?！?br/>
    “那是自然。”圣人笑道：“這些年，你如苦行般不近女色，而今能做出‘沖冠一怒為紅顏’的事情，真叫朕目瞪口呆?！?br/>
    楚棣被說個大紅臉，腦袋垂得更低了：“請陛下別再拿臣弟打趣了。這女子是藍田縣令庶女，因父母送她與洪祎為妾，逃婚出來，在藍田郊外救過我一命，便結伴來到長安。她舞藝極好，入教坊司選為前頭人，父親在時還賞過她呢。上元那日，我聽說她在宮外失蹤，一時著急，便調動金吾衛在城中尋人，遍尋不到。”

    “可是與你同去藍田大營那個？”圣人問。

    “是。幸好有她，咱們才知道軍中將佐不和?！?br/>
    “后來？”圣人一細想，便知當日在東宮，阿碧和楚棣說的出閣，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我分別派人去藍田和洪府，終于在今日找到她了，眼下人已送回宜春院?！?br/>
    “洪祎肯將她讓你？”

    “什么讓不讓，只是救她出來?！背拥溃骸拔乙姾榈t用強，一著急，打了他兩拳，走時奄奄一息，不過陛下放心，他肯定死不了?！痹捯粑绰洌X出語氣不妥，伏身在地，慚愧道：“請陛下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