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在雕像前禱告了幾小時,光明神就在水鏡前凝視了幾小時。他搖晃著手里的酒杯,金黃色的瓊漿微微打著旋兒,散發出一股濃郁而香甜的氣息,這在往常一定能引得光明神徐徐啜飲,細細品味,今日卻對此毫無興趣。
從少年粉嫩唇瓣中流瀉而出的愛語比任何美酒都要甘醇,他單手支腮,眼瞼半合,顯露出連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沉醉表情。
少年終于結束了一天的禱告,睜開湛藍色的雙眼,緩步走到雕像前,微微擰著眉頭,眷戀不已的親吻父神的腳背。他趴伏在那里,許久未曾起身,本就沾著幾顆淚珠的睫毛越發濡濕,還輕輕顫抖著,顯得那樣可憐而又可愛。
光明神放下酒杯,瞳仁變得幽深,專注,伸出指尖輕輕點在少年微蹙的眉心中,一股純凈雄厚且閃爍著璀璨金光的力量通過泛著波瀾的鏡面流入少年的身體。
周允晟親吻完父神的腳背,正準備起身離開,就感覺到一股力量從額心涌入四肢百骸,那樣溫暖舒適,差點讓他呻-吟起來。
這是父神的恩賜?他激動萬分,本打算離開又繼續跪下,抱住父神的腳踝,用白皙的臉蛋輕輕磨蹭,濕漉漉的眼眶終于沁出兩滴晶瑩剔透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后掛在下巴尖上,樣子可憐極了。
“父神,您聽見了我的禱告是嗎?父神您知道我有多么愛您嗎?父神,我的父神,我的生命和靈魂全都是屬于您的,求您拿去。”他一分一秒都舍不得離開父神怎么辦?
恰在這時,守在門外的侍女低聲稟告,“祭司大人,主教大人請您去議事廳商量為二皇子受洗的事?!?br/>
周允晟聽而不聞,抱著父神的腳踝,像走失的小幼崽終于回到父母的懷抱,半步也不想挪動。
光明神支起一條腿靠坐起身,微瞇的眼眸里暗藏著濃烈的笑意。他忍了又忍,終是沒能忍住指尖的騷動,再次朝少年的眉心點去。
比之前更為純凈雄渾的力量如潮水般卷來,將少年的靈魂高高拋起又輕輕接住,忽而向左忽而向右,使他眩暈迷亂,不能自抑。他沉醉在父神的仁愛和饋贈當中,小嘴兒微張,發出細碎的呻-吟,白膩的臉蛋緩慢沁出幾縷酡紅,那慵懶而又靡麗的媚-態連神人看了都要發狂。
光明神放置在水鏡上的指尖忽然僵住了,過了許久才慢慢收回,不經意的捻了捻,竟似有一股灼熱的溫度流連其上,悠忽間又消失不見。
光明神抬起指尖愣神,淺金色的眼眸變成了暗金色,更有一些純黑的光點抑制不住的散發出來。
侍女連請了好幾次都不見祭司大人露面,只得去議事廳復命。主教派了副主教去請,這才讓少年挪步。
是以,當光明神終于甩掉那怪異的感覺看過去時,大殿內已經再也沒有那纖細而又可愛的身影,淡淡的喜悅之情像風一般消散,剛舒展開的眉心又像往常那樣緊緊皺起,形成幾道嚴苛的痕跡。
“父神,一名神仆方才逃離了神殿,請您示下?!贝┲咨L袍的神使跪伏在地上,眉眼間隱現恐懼。
也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那個仁慈的父神消失了,變成現在這個喜怒不定深不可測的神明。大陸上的生靈都以為是神明拋棄了他們,卻不知道那些神明根本沒有離開,而是全都隕落在代表美好與和平的光明神手里。
他似乎想要毀掉九天之下的這塊大陸,卻又在危急的時刻將它挽救回來,那漫不經心的態度仿佛在對待一個已經厭倦了的玩具,想起的時候稍加撥弄,想不起的時候置之不理。更古怪的是,從來不沾染塵俗的他竟開始搜集美貌的少年,且只對白發藍眼和黑發黑眼的少年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