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情語氣有點不好了,略為譏諷地道:“我干什么要去背子坡關心敵方百姓是怎么過日子的。算了吧。太子殿下,你這般為別人考慮,別人卻不曾為你考慮過,豈不是個冤大頭?”
謝憐心中一悶,低頭不語,腦海中卻浮現了那條擠滿人臉、被切下來后還在抽搐蠕動的腿。躊躇許久,最終,他還是搖了搖頭,道:“歸根結底,我不是為別人考慮,就算是只為我們自己考慮。詛咒,本身就是一把雙刃劍,傷人傷己。為了詛咒別人,活著的人要著的人要滿心怨毒,死去的百姓也不能安息。他們生前受盡痛苦,死后還要寄居在別人的肉體上,變成那種怪物,你看到那天那個人腿上的東西了,那些茍延殘喘的‘人面’,比受感染的人又好多少?詛咒都是終有一天會反噬,得不到好下場的?!?br/>
謝憐覺得頭有點熱,閉上眼,道:“……你先別說了,讓我再想想?!?br/>
慕情終于忍不住,喃喃罵開了,“你這人真是……痛苦糾結的也是你,現在辦法都擺在你面前了,不肯做的也是你。你這人真的是……有完沒完,這副鬼樣子,看得人煩死了。你的信徒,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
慕情被他一掌拍得倒退了幾步,謝憐道:“風信?”
慕情道:“我……!”
風信打斷道:“他著急個屁!殿下我告訴你他根本就是想找機會教訓你罷了,一切能顯示他比你厲害的機會他都不會放過,因為他心里就是真覺得他比你能耐!這么薄涼一人平時也沒見他多愛仙樂國,這個時候知道著急了?”
風信說這話期間,謝憐攔了好幾次,但大概因為他憋了太久了,根本攔不住,他一股腦兒全罵出來了。慕情每聽一句,臉色就白上一分,原先似乎還想動手,聽到最后,卻是一語不發,目光森森然地盯著風信。謝憐怒道:“說完沒有?是不是要我把你們兩個都踹下去!”
慕情原本抿嘴不語,隱忍了半天,終于忍不住了,回罵道:“沾你媽的光!你可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你懂什么!”
兩人勉強閉嘴。這次吵得太大,怕是接龍也救不回來了,謝憐好容易漸漸止住了怒意,頭痛地道:“……總而言之,詛咒是絕不可行的?!?br/>
風信則言簡意賅道:“聽你的?!?br/>
風信嗤而不語。緊接著,謝憐道:“自然。我已經想到……”
風信最先反應過來,道:“地動了!”
誰知,三人正要沖出去,卻見床底下忙不迭滾出一人,伸手道:“表哥!表哥不要忘了我!??!帶上我啊!”
他哪里能理解戚容每日詭異的生活,就是整天到處搜羅謝憐相關的一切。也不知他偷偷摸摸躲在這里聽了多久,眼下情況危急也顧不得再問,謝憐抓了戚容就跑,出去丟到空曠之處,見皇宮內亂成一片,無數宮人從雕梁畫棟的宮殿之中尖叫著奔出,他高聲道:“有沒有人受傷!有沒有人被困!”
天塔要倒了!
那塔繼續緩緩傾倒,在它歪下三分之一的時候,眾人忽然感覺到了另一陣震顫。
一座逾五丈高的巨大金像,一手仗劍,一手執花,正身披霞光,大步流星地朝皇宮這邊踏來!
果然,越來越多的人認了出來:“當真!就是那座金像!你們看,它是從太蒼山上跑下來的!”
日落之下,金光流轉,那燦燦金身揚起雙手,以一己之力,奮力頂住了即將倒下的高大寶塔。這真是一副神乎其神的奇景,引得在下無數人瞠目結舌,驚嘆不已。謝憐則緩緩收回了手,仰頭望那神像,望到那俊美平靜的金塑面容,心中一絲迷惑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