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座三人都心知肚明,客棧,少女,大立件花瓶,這些都是崔瀺的安排。
一座書簡湖,讓陳平安鬼打墻了多年,整個人消瘦得皮包骨頭,但是只要熬過去了,好像除了難受,也就只剩下難受了。
崔瀺也從不多給什么,尤其不給陳平安半點落在實處的裨益,桐葉洲最后那幅山水畫卷也好,今夜的客棧少女也罷,崔瀺就像只給師弟陳平安的心路上,在遠方擱放了一粒燈火,你自己不走到那一步,或是選擇躲避繞路了,那就一輩子就此錯過。崔瀺的所作所為,好像在為陳平安講述一個很殘酷的道理,絕望,是你自找的,那么希望,也要你去自找。
寧姚問道:“既然跟她在這一世有幸重逢,接下來怎么打算?”
在寧姚看來,蘇心齋這一世,少女勉強能算有些修行資質,自然是可以帶去落魄山修行的,別忘了陳平安最擅長的事情,其實不是算賬,甚至不是修行,而是為他人護道。
但是寧姚并不覺得少女立即上山修行,就一定是最好的選擇。
陳平安說道:“回頭我得先跟她多聊幾句。”
其實來時路上,陳平安就一直在考慮此事,用心且小心。
一般來說,唯有修行,那位還不知今生姓名的客棧少女,才有機會開竅,重新記起前世事,此生重續宿緣,了卻前身夙愿。
就像很多凡俗夫子,在人生路上,總能見到一些“面熟”之人,只是大多不會多想什么,只是看過幾眼,也就擦身而過了。
可是記起前身前世事,就一定是前世蘇心齋最后所想,今生少女當下所要嗎?
老秀才笑道:“對小姑娘怎么好就怎么來。至于如何才算真的好,其實不用著急,很多時候咱們不得不承認,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未雨綢繆的,還真就只能事情來了,再去解決,才能解決。平安,你尤其別忘了一件事,對少女而言,她就只是她,只是在你眼中,她才是書簡湖和黃籬山的蘇心齋?!?br/>
不上山,比如在這大驪京城,在山下市井安穩過一輩子,就是年月短些,嫁為人婦,相夫教子,柴米油鹽,何嘗不算好事。小姑娘哪天自己愿意上山,再來修行不遲。落魄山,還是有點家底的,不缺傳道人,不缺神仙錢。
陳平安點頭道:“必須先明白這個道理,才能做好后邊的事?!?br/>
從頭到尾,陳平安都顯得很平靜,但是在短短幾句話的功夫里,卻已經喝了好幾口酒。
喝酒急促,是酒桌大忌,酒量再好都容易酒缸里翻船,然后多半跑去酒桌底下自稱無敵我沒醉。
陳平安說道:“先生怎么突然跑去仿白玉京跟人論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