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姚說道:“這個周海鏡,打得挺好看?!?br/>
一會兒拳若折柳,一會兒手似持花,身形翩躚若彩云飄搖。
在寧姚看來,武夫打架,你一拳我一腳的,其實要比練氣士山上斗法更精彩,至于劍修問劍,其實很無趣。
相較于出拳花俏、身姿迅捷的周海鏡,魚虹的拳腳就顯得大開大合,拳意雄渾,罡氣如數條蛟龍盤旋四周,幾次與周海鏡近身搭手,都有斬獲,已經打碎女子宗師的手釧和數枝發釵,觀戰之人,尤其是那些在意遲巷和篪兒街抬不起頭的公卿子弟,當瞧見周海鏡一記腳背兇狠砸中魚虹肋部,勢大力沉,踹得魚虹在演武場中瞬間橫移出去十數丈,一時間人人拍案叫絕,大聲喝彩。
魚虹站定身形,隨手拍了拍衣衫,臉頰處出現一道血槽,緩緩滲出鮮血,是先前被周海鏡一記手刀劃抹而過帶出的小傷,這個年輕婆姨,手真黑,先前手刀,氣勢如虹,看似直斬脖頸,皆是假象,殺手锏,是她那大拇指竟是一摳,試圖將魚虹的一顆眼珠子挖出來。魚虹當時也無猶豫,一腳踹向周海鏡的腹部,后者為了卸去勁道,免得被一腳踩穿身軀,不得不后撤一步,不然這次換手,魚虹就等于是用一顆眼珠的代價,打殺一位山巔境武夫了。
陳平安還在閉目養神,聽音辨拳,對于躋身歸真一層的止境武夫而言,半點不難,與寧姚輕聲解釋道:“周海鏡是在釣魚,不到半炷香的功夫,故意使用了六種不同的拳理,十七拳招,都是從旁人那邊學來的,勝在拳招奇巧,輸在拳意淺薄,駁雜有余,厚重不足,因為都不是周海鏡自己的真正拳法,她處處不與魚虹分出氣力的高低,再加上方才的那記手刀,多半是好讓魚虹心中不斷加深個印象,‘周海鏡是一位女子武夫’。我猜等到魚虹第一次換氣之時,就是周海鏡與他分勝負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就是她以重傷換魚虹的命?!?br/>
寧姚疑惑道:“雙方有仇?”
陳平安想了想,“不好說,有些武癡,就是單純喜歡拳分生死,以此砥礪武道?!?br/>
比如自家落魄山的那位老廚子。
周海鏡手中攥住幾顆寶珠,輕輕發力,咯吱作響,之前被魚虹拳罡波及,手釧斷了繩線,大半珠子散落在地。
她嫣然一笑,“魚老前輩的老腰,老當益壯啊,難怪開枝散葉,多子多孫,這趟來京路上,聽說那個舊朱熒王朝,你們魚姓武夫,威風八面,拳鎮半國?!?br/>
看客們哄然大笑。
魚虹微微皺眉道:“武夫技擊,少說廢話?!?br/>
周海鏡抬起手,松開拳頭,幾顆珠子被捏為一團齏粉,隨風飄散四方。
她高高抱拳,笑道:“可以視為一味藥材,延年益壽,女子可以當做脂粉敷臉?!?br/>
老娘這句話,店鋪得加錢。
魚虹隱約有幾分怒容,“武夫切磋,不是兒戲,周海鏡,你在武學一道,破境太過順遂,以至于如此不尊重武道,今天老夫就教你如何當個純粹武夫!”
周海鏡拍了拍手掌,“別教我如何當個女人就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