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八,黑夜漫長的流逝,獨龍崗附近的山嶺天地,光點斑斑,離散又匯聚,一直在這個夜里持續著。
對于梁山潰兵的圍捕,進行了一整個夜晚。黑夜的空氣里,偶爾還會傳來慘叫之聲,凄厲而又驚怖。這一戰之中,獨龍崗死傷無數,對于那些家人已逝的莊戶來說,對這些梁山人做出什么事情來都不足為奇。雖然寧毅之前也跟祝朝奉等人打了招呼,多少留點俘虜下來,但對于這樣的發泄,他不想理會。
這一戰之中,抓下的大部分俘虜,還是由武瑞營的人看管。寧毅領了人去,露了幾面,再做了交接與之后的安排,新一輪的審問便又在軍營里開始。這一次,抓下的俘虜足有一千五百余人,中間有五百多人是之前就已被俘虜然后放回梁山軍營中的,在吳用將他們調離之后被武瑞營全數截獲。
這一場審訊,殺人的比例卻比上幾次還要高,而審訊記錄的重點,則是每一個人的籍貫、姓名、家庭狀況,若真遇上死硬派,有好一部分幾乎是當場就被拖出去殺雞儆猴。
一千五百余人的篩選與審訊,注定是漫長的,好在這一次能用的人手比前幾次更多。安排好了事情之后,寧毅也得到了一些休息的時間,黑夜之中,他走上山坡,坐在那兒的大石頭上,看這黑暗中的點點光芒。
軍營之外,武瑞營還在搜捕這一片的俘虜,獨龍崗那邊,游動的光芒里,也并沒有太多喜悅的氣息。抓俘虜是一回事,祝扈二莊更多的??赡苓€是在看護受傷的莊戶,清點死去的尸體。此時過去,必定是哭泣聲一片吧。蘇文昱也就連夜去周圍的城鎮召集之前就打了招呼的大夫,但在天亮之前,恐怕也是難以趕回。只這一夜。便不知道有多少的離合悲喜。另外,對李家莊那邊的清算,也在連夜的進行,有許多人,會在這一夜死去。
王山月走上來的時候,聽見坐在石頭上的那個男人正在哼歌。歌聲得有些慢,詞曲古怪,但浸在這風力,有一股格外清冷的氣息。
“……當一陣風吹來,風箏,飛向。天空,為了你,而祈禱,而祝福而感動……終于你身影消失在……人海盡頭……那天你哼哼,那個山丘……那樣地唱著……那一年的歌……那樣的回憶……咚~咚咚咚……”
王山月走到那石頭的一側:“唱些什么亂七八糟的呢。”
寧毅看了他一眼,自顧自地哼,望著山下的這一切。神色中仍然有一分冷峻,但隨后的言語,倒是溫和了些:“你把那一身血洗掉了?!?br/>
“扈成還是重傷,扈太公倒還好些,我方才去看了看?!蓖跎皆碌男郧槠饺找诧@得冷峻,但相處下來,寧毅便發現,他對于自己人,其實認同感很高,這些時日來。將扈家莊看做了戰友,他也便去探了一探。這種心底的柔和跟他作戰時的瘋狂相對,幾乎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極端,也難怪秦嗣源說他性情偏激了。
王山月在旁邊的草地上坐下,然后躺在那兒。嘆了口氣,看天上的星光:“我現在相信,你真的能擺平梁山。”
寧毅笑了笑:“我現在知道,你真的吃人?!边@一次沖出來那戰斗之中,寧毅也終于真正見到了王山月那瘋狂的一面,有一個偷襲的梁山頭目武藝原本應該比他高出許多,但短短幾下交手,王山月沖上去就咬掉了對方的耳朵,還差點撕掉那人半邊臉,當時梁山本就軍心潰散,差點被嚇傻,然后就被殺了。那一路追殺,只有王山月殺得全身是血,他似乎還有趁機鍛煉身手的想法,委實變態。
寧毅頓了頓:“人好吃嗎?”
“生的,又腥,有什么好吃的?!蓖跎皆碌幕卮鹌降?“不過次數多了,就多少習慣一點。也不怎么惡心了。”
“為什么,可以說嗎?”
先前兩人公事公辦,但有秦嗣源在其中,關系也算不得差。王山月本質上或許是個脾氣挺好的人,祝家莊的事情過后,有了戰友這一層的聯系,寧毅也就能隨口問出來。王山月攤開雙手,看著天空。
“也沒什么啊?!彼f道,“我家的情況,過來之前,老師跟你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