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六,四平崗附近小縣城。
雷雨的日子過去已有兩天了,天晴起來,已經褪去冬日氣息的大地上,萬物生發。馬車在客棧邊停下時,自京城而來的大人物走了下來。
最近的這段時間里,以四平崗為中心,附近的鄉鄉鎮鎮里并不太平。當然,這樣的不太平,也只是嗅覺靈敏者才能感覺到的氣息,若之于普通人,則只是附近一帶匪人出現得稍多了些,偶爾發生幾起流血的案子,若是波及不到自家,也就無需在意,畢竟若在平日,一些流氓潑皮在鄉里鎮里打得頭破血流的事情,也都是有的。
于四平崗附近的綠林人物,又或是當事之人而言,從二月十一鐵天鷹宗非曉等人的陡然出手開始,接下來的幾天,則真是腥風血雨、草木皆兵。五天的時間,附近的鄉鎮實際上已經被刑部的眾人來回犁過了好幾遍,不光是潛逃的永樂朝余孽被清掃,一些附近的黑道人物、綠林中人,也大受波及,四平崗附近雖然皆是升平之所,但周圍的山里,其實也有幾個比較固定的山匪寨子——這樣的情況除了最為富庶的江南,事實上在哪里都是常態——他們平日里倒并不隨便傷人性命,干的最多的事情是對經過的鏢隊收點保護費,當然,有時候橫行一方,也是難免。在這幾天的巨大壓力下,幾個匪寨也已經被逼得解散逃離。
普通民眾覺得的治安下降,綠林人的雞飛狗跳。對于另一種人來說,卻又是另一種狀況。對于他們而言,眼下的事情就算波及一方,也是連小事都不能算的,有時候瞧上一眼,則往往是為了某個特殊的結果。方才抵達這邊的左厚文,便是這類人之一。
作為左家在京城的主事人,大儒左端佑的堂弟,他來到這里,更多的只是因為恰好順路。對于他來說。連日以來紛繁復雜的狀況。他所關心的,也不過一句簡單的話而已:“情況怎么樣了?”
“方百花所率領的永樂余孽,已經是強弩之末了,暫時雖然還在逃遁。但鐵捕頭與宗捕頭主要攔截了西南方向的逃路。幾日以來。已經在縮小圈子,相信不多久……”
下車之后,左厚文走向客棧當中。跟在旁邊迎接的,其實是昨日抵達這里的第三名刑部總捕樊重。此時算來,刑部一共七名總捕頭,如今已有三名聚集于此,樊重與左家來往甚密,因此才被左厚文招來。不過,他開口說得幾句之后,左厚文一邊走也就一邊擺了擺手。
“方百花與方七佛如何,自有王少師的人去關心。賬目的事情怎么樣?”
樊重點了點頭:“這次攜賬目北上者,乃是匪號寶光如來的鄧元覺,此人在方臘麾下時曾是四大將之一,頗為棘手。但他們如今刻意鬧起聲勢來,已經被我們截了來路去路。如今方百花等人在西南方,鄧元覺等匪人則在北面,看起來是要做出殺上京城將賬目公開的態度,給方百花等人的逃離制造機會。但……他們逃離的可能性不大,估計頂多三五日,便見分曉了?!?br/>
“賬目的可靠性,樊總捕覺得如何?”
“這個……下官不敢妄言,但看起來,關心此事的人,委實不少?!?br/>
說話之中,左厚文已經到了客棧后方,自有下人婢女在前方引路,打開了布置好的房間大門。左厚文揮了揮手,示意樊重進去坐,他容色簡單,但舉手投足之間卻有著并不許人質疑的氣勢。樊重坐下之后,他揮了揮手,讓婢女出去,隨后親自給樊重倒了一杯茶,放在對方身前。
“大家既然都想要,便是好東西。樊總捕于這方面最擅長,我一個局外人,便不多說什么了。這筆賬的牽扯,可大可小,于我左家有些關系,但畢竟是不大的,不過……落在自己手上,總比落在別人手上好,一切有勞樊總捕?!?br/>
樊重拿著那茶喝下,待到要離開時,才想起了什么:“不知左公這次過來,會逗留多久?”
“大概也就是兩三天,等你好消息。怎么?”
“呃,最近一段時間,附近龍蛇混雜,委實不太平。刑部大索,嚇跑了一些人,但畢竟方百花等人都有懸賞在身,這幾日里過來的綠林人物也不少,求名求利的,又或是其它一些人安排下來的暗線,包括……右相府、密偵司的人……雖然不多,但難免節外生枝。左公在此逗留,請務必留心保重?!?br/>
左厚文點頭笑了笑:“我知道了,謝謝樊總捕提醒?!彼钠綅彽氖虑榘l生后,方百花等人被圍追堵截在這一塊,一部分綠林人被驅趕出去,但還有更多的從不同的渠道趕了過來,勉強也能開一個半個的英雄大會了。樊重之所以過來,原因便是為此。不過左家底蘊深厚,左厚文身邊自然也有高手護持,對此只是提一提也就行了,倒是其中的一個存在引起了他的注意:“密偵司也來了,來的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