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做好了目睹世事黑暗的心理準備,誰知道剛到戴夢微治下,遇上的第一件事情是這里法制清明,不法人販受到了嚴懲——雖然有可能是個例,但這樣的見聞令寧忌多少還是有點措手不及。
受到了縣令接見的腐儒五人組對此卻是頗為振奮。
他們離開西南之后,情緒一直是復雜的,一方面懾服于西南的發展,另一方面糾結于華夏軍的離經叛道,自己這些讀書人的無法融入,尤其是走過巴中后,見到兩邊秩序、能力的巨大差別,對比一番,是很難睜著眼睛說瞎話的。
誰知道,入了戴夢微這邊,卻能夠看到些不一樣的東西。
雖然物資看來貧乏,但對治下民眾管理章法有度,上下尊卑秩序井然,縱然一時間比不過西南擴張的惶惶氣象,卻也得考慮到戴夢微接手不過一年、治下之民原本都是烏合之眾的事實。
西南是未經驗證、一時奏效的“新法”,但在戴夢微這邊,卻算得上是歷史悠久的“古法”了。這“古法”并不陳舊,卻是上千年來儒家一脈思考過的理想狀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士農工商各歸其位,只要大家都遵循著預定好的規律過活,農民在家種地,工匠打造需用的器械,商人進行恰當的貨物流通,士人管理一切,自然一切大的顛簸都不會有。
若用之于實踐,讀書人管理大方面的國家策略,各地鄉賢有德之輩與中層官員相互配合,教化萬民,而底層民眾安于本分,聽從上頭的安排。那么即便遭遇些許顛簸,只要萬民一心,自然就能度過去。
當然,古法的原理是這樣,真到用起來,難免出現各種偏差。例如武朝兩百余年,商業發達,以至于下層民眾多起了貪婪自私之心,這股風氣改變了中下層官員的施政,以至于外侮來時,舉國不能齊心,而最終由于商業的發達,也終于孕育出了心魔這種只重利益、只認文書、不講道德的怪物。
戴夢微卻毫無疑問是將古法理念用到極點的人。一年的時間,將手下民眾安排得井井有條,委實稱得上治大國若烹小鮮的極致。更何況他的家人還都禮賢下士。
那戴真雖為一縣之尊,聽說被抓的人中有游歷的無辜士人,便親自將幾人迎去后堂,對案情做出解釋后還與幾人一一溝通交流、切磋學問。戴夢微家中隨便一個侄兒都有如此德行,對于先前流傳到西南稱戴夢微為今之圣賢的評價,幾人總算是了解了更多的因由,愈發感同身受起來。
……
經歷了這一番事情,稍微理解了戴夢微的偉大后,路還得繼續往前走。
此時商隊的首領被砍了頭,其余成員基本也被抓在牢獄之中。腐儒五人組在這邊打聽一番,得知戴夢微治下對平民雖有眾多規定,卻不禁商旅,只是對于所行道路規定較為嚴格,只要事先報備,旅行不離大道,便不會有太多的問題。而眾人此時又認識了縣令戴真,得他一紙文書,去往安康便沒有了多少手尾。
只是戴真也提醒了眾人一件事:如今戴、劉兩方皆在集中兵力,預備渡江北上,收復汴梁,眾人此時去到安康乘船,那些東進的商船可能會受到兵力調配的影響,船票緊張,因此去到安康后可能要做好停留幾日的準備。
幾名儒生來到這邊,秉承的便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想法,此時聽到有大軍調撥這種熱鬧可湊,當下也不再等待順路的商隊,召集隨行的幾名書童、傭人、可愛的寧忌一番商議,當下啟程北上。
平素愛往陸文柯、寧忌這邊靠過來的王秀娘父女也跟隨上來,這對父女江湖賣藝數年,外出行走經驗豐富,這次卻是看中了陸文柯學識淵博、家境也不錯,正值青春的王秀娘想要落個歸宿,時不時的通過與寧忌的打鬧展現一番自身青春洋溢的氣息。月余以來,陸文柯與對方也有了些眉來眼去的感覺,只不過他游歷西南,見識大漲,回去家鄉正是要大展宏圖的時候,若是與青樓女子眉來眼去也就罷了,卻又哪里想要輕易與個江湖賣藝的無知女人綁在一塊。這段關系終究是要糾結一陣的。
至于寧忌,對于開始吹捧戴夢微的腐儒五人組稍稍有些厭煩,但才十五歲的他也不打算單身上路、節外生枝。只好一邊忍受著幾個傻瓜的嘰嘰喳喳與思春傻女人的調戲,一邊將注意力轉移到可能會在江寧發生的英雄大會上去。
沿著崎嶇的道路去往安康的這一路上,又見到了不少被嚴格管束起來的村莊,村莊里目光茫然的民眾……道路上的關卡、士兵也隨著這一路的前行見到了不少,只是在查看過有縣令戴真用印的通關文書后,便不對這支隊伍進行太多的盤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