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粟米莫不是會州運來的?”王郊吃了兩口黏稠的粟米粥后,奇道。
“想什么呢?”白五郎笑罵了一聲,道:“會州那么遠,如何運來?這是延州粟,從大河上運來的。不過確實好,拿到陜州去賣,一斗能賣百余錢。”
陜州去年遭了災。按照國法,凡水旱蟲霜為災,十分損四以上免部分賦稅,損六以上全免,損七以上連課役也免了。
王郊不知道陜州災情是什么樣,反正沒免,但糧價大漲。來的路上,他甚至看到很多百姓在晾曬桑葚,曝干后收起來——陜虢百姓,每家都有幾十株桑果樹,桑葚干、棗子是糧食收成不佳時的主要食物來源。
白五郎家有三個小孩,都很小,比較貪嘴。偷偷拿家里的粟米去與人換桑葚、棗子吃,換得比較虧。他知曉后,也沒多說什么,作為軍士,一年領24斛糧賜,供一家吃完,往往還能結余個幾斛。災年不容易,能幫就幫一點吧。
門外響起了一陣嘈雜聲。
二人仔細一聽,原來是有商徒車隊經過,要經此北上渡河,前往平陸。
白五郎的妻子昑屈氏匆匆進屋,取了一匹雜絹,又急匆匆地出去了。
白五郎抬起頭,欲言又止,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
去歲領賞,光絹就領了十匹,全家六口人,做衣服、鞋子、頭巾之類的共用去八丈,也就是兩匹,剩下八匹,根本用不掉。拿去換家中需要的物事,倒也沒什么。
只是,眼看著編入保義軍了,看樣子要一直駐扎在陜虢,他就起了購置宅子的心思。
目前他知道附近有兩家人在賣宅子。一處比較簡陋,只有一間房,東西并基一丈六尺八寸,南北并基七尺八寸,加上屋內的一些物事,賣家要價26斛2斗4合粟。但這宅子太小,不適合他家,挺適合王郊這種未成婚的人。
另一處就大多了,好幾間房,要價68斛4斗,并且粟麥各半。
這個價格對他而言不是小錢,但也不是買不起。按照陜州的糧價,一緡八百錢,可買七斛多粟,去年在十匹絹之外,還領了好幾緡錢的賞賜,一年的收入買這宅子綽綽有余,還能剩下不少。
王郊看了白五郎一眼,道:“那個宅子別買了,說不定哪天又要換地方了。到時候不好發賣,這錢就白扔了?!?br/>
“這……”白五郎聞言有些遲疑,道:“你可聽到什么風聲?”
“哪有什么風聲!”王郊遲疑了下,還是說道:“上次碰到烏蘭縣的金三,他在河源軍當騎卒,說保義軍在大帥那里不討喜,今年秋收后還得出動。金三說話挺準的,料事必中。我覺得也不無道理。”
“是挺有道理。”白五郎嘆氣,道:“李璠算什么東西,他也能當節度使?我看哪,大帥非得把他手里的本錢耗完了才肯罷休,只是連累咱們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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