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將去,六月將至,鑒于潘賢妃不止一次暗示趙官家,她想再要個孩子……一次兩次這么說,趙官家自然覺得頗有感觸,三次四次這么說不免覺得只剩情趣作用,五次六次這么說就覺得有些干燥了,七次八次便反而有些煩躁。
于是乎,這月月底,趙官家正式下旨,將兩個公主一起交予生養過的潘賢妃撫養……效果是極佳的,潘賢妃終于不再說這話了。
除此之外,趙官家也正式接見了高麗使節金富軾,這個歷史上開啟了朝鮮半島上千年事大主義政治思想之人,也可能是朝鮮半島最有水平的歷史學家(此人系統性整理了高句麗、新羅、百濟歷史,將三國統一納入高麗正朔,也是朝鮮半島第一部官修正史),前后扶持高麗三代君主渡過內外各種危機的政治家,本身毫無疑問是一個人杰。
然而,如此人杰與趙官家的會面卻顯得波瀾不驚,二人的表現未免都有些老成到了敷衍的地步,雙方賓主盡歡,只是強調了一下傳統友誼的悠久與民間商貿活動的必要性,然后便不了了之。
歸根到底,趙官家既然明白這個金富軾是個務實之人,便沒了從他這里討便宜的心態……高麗內部雖然有縫隙,但說實話,此時言之過早,留個心眼以備將來便可。
至于說金富軾那邊如何想的,就不太清楚了。
只是據王倫來講,金富軾應該沒有表面上那么鎮定。因為此人入宮之前,在打聽了一些靖康以來的事情之后,對趙官家的評價據說就已經非常之高了。這位高麗重臣兼著名史學家認為,趙官家身上的毛病還是有的,但卻是跟‘圣主’相比……譬如說拿光武相比,竟然已經可以算是個三七開的光武了。
非止如此,這位金大使對趙官家的文藝水平更是格外敬仰。
那篇《青玉案》自不必說,便是那些‘易安居士舊作’金富軾據說都做了細細收集和整理,而此人在都省那里看完那篇出自小林學士所潤色,趙官家和岳飛署名的散文《良馬對》后,更是當場抄錄,說要拿回去給自家大王看一看。
然而,入宮之后,面對著整個荒草萋萋的宮廷,這位之前一直對王倫口中‘官家清苦’欠缺表達的高麗使者兼國家重臣,反而陷入到了一種詭異的沉默之中,之后與趙玖的會面更是有些乏善可陳。
且不提高麗使者來去匆匆……畢竟嘛,多少算是達成了一定的成果……而趙宋官家枯燥的生活也在繼續。
時間進入六月,終于有了關于戰事的突發消息,但來源卻有些匪夷所思——昔日逆賊宋江余部史斌,喚做史大郎的那位,忽然出現在了興元府(漢中)地區,然后公然稱帝,并引軍嘗試攻取興元府城。
史大郎本隨宋江降服于朝廷,后來宋江病死,他就一直在張叔夜部下為將,再后來靖康之變爆發,張叔夜引兵勤王,成為唯一一個突破金軍封鎖進入東京城的勤王大臣,而史大郎也基本上確定是在這場大亂中重操舊業,做了軍賊。
只是誰也沒想到,這廝居然一路流落到了關西或者上庸一帶,以至于今日忽然出現在興元府,甚至還敢公然稱帝?
這件事,算是少有引起趙官家唏噓的一件事情了……須知這史斌史大郎的出身、名號,一聽便知道是九紋龍史進的標準原型,比之御營前軍副都統馬皋的那位一丈青夫人和綽號病關索的李寶都要貼切,而九紋龍史進無疑是趙官家小學三年級時期的人生偶像,卻不料最后會以這種方式認識到偶像的存在。
不過,知道歸知道,趙官家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原因有三:
其一,這只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暴亂,除了史大郎稱帝本身有點驚世駭俗外,其余表現跟尋常軍賊作亂并無區別,而且考慮到消息傳遞的延遲,考慮到漢中那地方的閉塞,很可能是劉豫稱帝或者陜北丟失的消息導致的漣漪,真沒必要大驚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