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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奇怪的相處

    第五十章 奇怪的相處

    自從年關過后,寧毅與蘇檀兒之間的相處模式已經變得越來越自然。當然,這里自然的并非是這個年代“夫妻”這樣的模式,而僅僅是“兩個怪人”的相處模式而已。

    年前的攤牌之后,蘇檀兒第一次為自己的位置找到了平衡,心里踏實之后,許許多多的事情也就輕松起來。以往總想費心費力地維持“家”的模式,如今不用這么刻意了;以往總要在飯桌上主動尋找話題,權衡哪些是可以說的,哪些會是對方感興趣的,哪些又需要避諱免得引起對方的不快,談生意的感覺也似,如今自然也無需這樣,但話題倒反而多了起來,根本無需刻意去找,隨便說些什么,也是覺得有趣。

    雖然寧毅每天早晨都會出去跑步,但夫妻兩人往往還是會在家中吃過早餐才出門,方向并不一樣,蘇檀兒坐馬車,寧毅則是輕裝步行。小嬋在這時通常面臨兩個選擇,跟小姐還是跟姑爺,當然她也可以留在家中,但其余兩個選擇顯然更有用,跟著姑爺過去,沒什么事做,但可以聽姑爺講課,聽些故事,每次聽姑爺隨意地說來說去,引人入勝,她就會想著姑爺真是好淵博……

    當然,最近一段時間,蘇檀兒是比較忙的,開春的時候都是這樣,于是小嬋還是跟選擇跟著小姐去,前面說過,她雖然待寧毅和蘇檀兒純真質樸,但辦起事情來卻是相當可靠,她每天負責的也并不只是貼心地服侍一下人就好了,有一次寧毅就曾見過她氣呼呼地訓人的樣子,皺著眉頭非常認真,簡直兇悍,一邊訓還一邊指出其中幾個人勾心斗角互拉后腿的事情來:“你別以為我沒看見!”彌補的方法安排好,又說了幾句,手中揮舞著一把短尺點點點點的簡直要打人,然后才看著那短尺愣了愣,抓抓頭發“遭了,小姐要的尺子……”一扭頭,“還不快去!”打發眾人之后,轉身噗噗噗的趕緊跑,寧毅在后面笑個不停。她是被當成管理人員來培養的,當然,這兩者也并不沖突,俱是她性子中的一部分。

    寧毅會在中午或者下午回到家,有時與小嬋一起,因為小嬋會在中午下課之前跑去找他,若小嬋沒過去,自是他一個人。蘇檀兒過了中午則多半已經回來了,有時在房間,有時在客廳,也有的時候坐在院子中的涼亭里。娟兒與杏兒有時跟著,有時也會不見,她們也得去處理一些大房之中下人們的瑣事。

    蘇檀兒在想事情的時候喜歡咬自己的手,有時候咬拳頭,有時候輕輕的咬手指,多是無人之時才會露出的神態。有一天傍晚寧毅回來,夕陽余暉,蘇檀兒穿著鵝黃色的裙子坐在涼亭里看一個本子,白皙的貝齒輕輕啃噬著拇指的指尖,偶爾翻過一頁。寧毅走過去,站了一會兒正想打招呼,蘇檀兒忽然回過頭來了,依舊是咬著指尖,大大的眼睛與寧毅對望了片刻,有些懵懂無辜的感覺,隨后又轉了回去,安安靜靜地繼續看賬本。

    寧毅見她不搭理自己,聳聳肩有些無趣地走開,心想這女人真淡定,走出不遠,蘇檀兒在背后喊起來:“相公!你嚇死我了!”回過頭時,蘇檀兒正氣鼓鼓的模樣望過來,用手輕拍著心口。片刻之后,寧毅無言地攤了攤手,蘇檀兒也沒好氣地笑出來。

    從回到家,到吃完飯,晚間的消遣,到最后就寢,大家都是聚在一起,說話聊天,談這談那。有時候,寧毅會覺得蘇檀兒與以前的自己有些類似,當然面臨的具體問題會不一樣,心情、迷惘也不一樣。有時候他想,蘇檀兒面臨的問題或許比自己更嚴苛,她是個女人,如果蘇家有一個男子更聰明更有能力一點,事情會很簡單,如果她笨一點,事情也會很簡答,偏偏她處于這個夾縫間,于是就只能向前,還得不時面對因為自己女性身份而面臨的問題。

    有時候他們會在二樓的那根柱子邊“巧遇”一次。大概每隔幾天的時間,一塊看看整個蘇家大宅的風景。蘇檀兒會說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有些是不能在旁人面前說的,就算在嬋兒、娟兒她們面前說了也不好,主要是沒有意義,或者是她在生意上的一些打算,一些得意的小算計,也有家長里短,有個堂哥剛在她這里訛了幾百兩銀子,說看見一樣好瓷器,買了價格肯定有漲,蘇檀兒笑瞇瞇的給錢,轉頭上來跟寧毅說那家伙在外面養了女人,咬著手指說:“以后可以威脅他,要不然就告訴嫂嫂,讓嫂嫂去鬧……”

    蘇檀兒很聰明,在經商上也很有天賦,但畢竟只是十九歲的年紀,面臨的壓力,許多時候無處去訴,寧毅或許是唯一一個能夠給她以減壓空間的對象。在她看來自己說的東西,這個相公懂一部分,但未必全能搞明白,寧毅有時候也說幾句她不懂的東西,她就那樣聽著,這樣的時刻,就算寧毅說話用詞再古怪,說的東西再不可理解,她也不會感到稀奇。

    有件事情是比較奇特的,或許是第一次在一起聊天時給她一顆松花蛋,第二次聊完,蘇檀兒有些欲言又止,隨后問道:“相公沒帶吃的嗎?”然后說,“下次帶點吃的吧?!?br/>
    此后給她揣點吃的,一小包糖、花生、蜜棗之類的,蘇家不差錢,提供這些東西沒什么壓力,也有這個季節已經很難吃到的梨。有一次寧毅順手拿了一張大餅,冬末春初,天氣冷,凍得跟牛肉干一樣。蘇檀兒也不介意,拿了在嘴邊慢慢撕,吃完了心滿意足。然后才說:“相公故意的吧?!?br/>
    到得二月,話題就更加隨意了,他們看起來像是這個時代很奇怪的朋友,一個經商,一個弄點離經叛道的小發明。有一次蘇檀兒問寧毅:“相公為何從來不去那些青樓之地,赴赴那些才子的邀約呢?”

    寧毅聳聳肩:“就會兩首詞,泡不到妞啊……”

    蘇檀兒在那兒想了好久才大概理解這句話,笑了出來:“用錢砸她們嘛,那些堂弟表弟啊,每次從檀兒這里訛上幾十兩,光顧的也盡是些有名氣的。相公拿上幾百兩,再加上才名,什么綺蘭啊、陸采采她們啊,見上幾面想是無甚問題的……對了,元夕之后,倒聽人說那綺蘭姑娘對相公頗為傾心呢,有幾日晚上,夜夜吟唱相公的青玉案,琴聲婉轉凄絕什么的,說不定啊,相公還能跟她成什么佳話……”

    她轉著眼睛瞥瞥寧毅,寧毅想了想,點點頭:“有這種事?那我明晚去一趟好了……人家畢竟也不容易……”

    蘇檀兒這晚吃的是蠶豆,目光冷冷地瞥他,隨后嘎吱嘎吱地咬半天,隨后哼的一笑:“那相公便帶上小嬋一塊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