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微微亮,陳平安離開客棧,與趴在柜臺那邊打盹的伙計說了聲退房。
年輕伙計也不以為意,點點頭,算是知曉了。
雖說那位頭戴斗笠的年輕游俠,提前兩天退房,可這份錢又落不在自己兜里,年輕伙計便有些提不起勁兒,讓客棧打雜的女子去清掃房間,等會兒再說吧。
年輕伙計轉過頭,望向客棧外邊的冷清街道,已經沒了年輕游俠的身影。
他一想到壁畫城那邊傳來的小道消息,便有些不開心,三幅天庭女官神女圖的機緣,都給外人拐跑了,虧得自己有事沒事就往那邊跑,心想這三位神女也仙氣不到哪里去,肯定也是奔著男子的相貌、家世去的,年輕伙計這么一想,便愈發泄氣,老鼠生兒打地洞,氣死個人。
陳平安離開集市,去了鬼蜮谷入口處的牌坊,與披麻宗守門修士交了五顆雪花錢,得了一塊九疊篆的通關玉牌,若是活著離開鬼蜮谷,拿著玉牌能討要回兩顆雪花錢。
過路費不算貴,十幾碗搖曳河陰沉茶而已。
而且這筆神仙錢還可以與披麻宗賒欠,所以骸骨灘北方諸國,許多走投無路的亡命之徒,進了骸骨灘,就做三件事,在搖曳河祠廟花幾文錢,燒過三炷香,與那位河神祈福,然后去壁畫城神女圖那邊碰碰運氣,再就是去奈何關集市買一本《放心集》,過了牌坊樓,就可以把性命交予老天爺處置了。
交了錢,得了那塊篆文為“赫赫天威,震殺萬鬼”,靠近鬼蜮谷南方的城池強大陰靈,大多不會主動招惹懸佩玉牌的家伙,畢竟披麻宗宗主虢池仙師,常年駐守鬼蜮谷,經常領著兩鎮修士狩獵陰物,但是大小城主卻也不會為此刻意拘束麾下厲鬼游魂。早期南方諸多城主不信邪,偏偏喜歡伺機虐殺懸掛玉牌之人,結果被虢池仙師竺泉不計代價,領著幾位祖師堂嫡傳地仙修士,數次孤軍深入腹地,她拼著大道根本受損,也要將幾個罪魁禍首斬首示眾,虢池仙師之所以躋身玉璞境如此緩慢,與她的涉險殺敵關系極大,實在是在元嬰境滯留太久。
形勢最為險峻的一次,只有虢池仙師一人重傷返回,腰間懸掛著三顆城主陰靈的頭顱,在那之后,她就被老宗主拘押在后山牢獄當中,下令一天不躋身上五境就不許下山。等到她終于得以出山,第一件事情就重返鬼蜮谷,如果不是開山老祖兵解離世之前,立下法旨嚴令,不許歷代宗主擅自啟動那件中土上宗賜下的仙兵,調動豢養其中的十萬陰兵攻入鬼蜮谷,恐怕以虢池仙師的脾氣,早就拼著宗門再次元氣大傷,也要率軍殺到白骨京觀城了。
此時除了孤身一人的陳平安,還有三撥人等在那邊,既有朋友同游鬼蜮谷,也有扈從貼身跟隨,一起等著卯時。
進入鬼蜮谷歷練,只要不是賭命,都講究一個良辰吉時。
一些家族或是師門的前輩,各自叮囑身邊年紀不大的晚輩,進了鬼蜮谷務必多加小心,許多提醒,其實都是老調常談,《放心集》上都有。
陳平安將玉牌系掛在腰間,站得有些遠,獨自呵手取暖。
卯時一到,站在第一座兩色琉璃牌坊樓zhongyāng的披麻宗老修士,讓出道路后,說了句吉利話,“預祝各位順風順水,一路平安。”
陳平安會心一笑。
自己真是有個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