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本手稿上邊,寫那斗詩內容的篇幅不算短,但是那位陳姓少俠每次“吟詩”,在冊子上邊,所有關于詩篇的內容,都是空白的。
不過每當主公人吟詩之后,那三位山野精怪出身、卻喜好附庸風雅的山中仙師,“聽聞”陳少俠即興作出一首首文采斐然的詩篇過后,他們如何從最初的不以為然,到不由得收斂輕蔑神色,到各自捻須沉吟不語,內心震動不已,再到如何遮掩不住的贊嘆,驚為天人,最后心悅誠服,甘拜下風……倒是寫得十分仔細,不吝文字,讓白也、君倩這倆翻書人見字如面。
這個陳山主,就這么沒有詩詞一道的才情嗎?十幾首詩,手稿上邊都空著。
作詩有何難?
君倩已經開始取來一方硯臺,在旁滴水研墨,白也搖頭說道:“說了不作詩,不是玩笑話。”
君倩笑道:“用你的舊詩?!?br/>
白也無奈道:“你又不是不清楚,作過的詩,我自己絕大多數都忘了。沒忘記的,多被好事者編成詩集流傳天下。我抄自己的,跟陳平安抄我的詩集,有什么兩樣?他還不如換個名氣不大的詩人抄些冷僻詩篇。”
君倩說道:“你那些廢棄不用的詩篇,我都記著呢,我說內容你來抄錄就是了,至于詩題你得自擬?!?br/>
白也隨手翻了幾頁手稿,再翻到最后新篇章所寫內容,發現竟然從頭到尾,都是那位江湖少俠跟啞巴湖大水怪的山水故事,并非是陳平安在夫子自道,或是偶爾興起,學那位文廟韓副教主寫篇小說。白也記起先前在山頂,小米粒說起她第一次出門走江湖,好像就是找個欠她一個故事的過路讀書人?
如果不是看在小米粒的面子上,白也不愿意做這種事情,瞎胡鬧,跟頭上戴兩頂虎頭帽何異?
白也坐在椅子上,接過君倩遞過來的毛筆,思量片刻,說道:“記得那次游歷廬山,好像有兩篇古體詩和七絕,寫得還不錯?!?br/>
君倩提醒道:“可不能一上來就拿出巔峰的詩情,前邊幾首詩篇,記得稍微收著點,總計這十二首詩,文采功力,必須循序漸進,尤其是壓軸一篇,必須對得起書上那三位仙師的驚嘆和美譽……”
白也抬起頭,廢話這么多,你來寫?
君倩笑呵呵道:“氣性還不小,我要是小師弟,就拎一青磚站在這里了。”
白也落筆之前,問道:“這場觀道,欠了陳平安一個大人情,怎么算?”
若是陳平安早有謀劃,卻被自己一個外人捷足先登,所欠人情就更大了。
君倩報出一首舊詩,然后說道:“你是我的好朋友,他是我的小師弟,那就按照老規矩,我兩不偏幫,你們自己商量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