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示錄 20:7
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從監牢里被釋放,出來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國,就是歌革和瑪各,叫他們聚集爭戰,他們的人數多如海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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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黃沙,數之不盡的黃沙,風不再是嗚咽與許許,風被賦予了新的聲音,甚至賦予了新的形態,它們在昏黃沙丘上輕撫而過就像是女人遮面的淡黃色柔紗,又像是流動的浪潮順著高矮不低的沙堆起落。
當蘇曉檣意識到自己還“活著”的時候,她向前邁了一步腿,然后整個人像是回魂了一般后退數步,踩在腳下的觸感不是混凝土地面的抓地力,而是深陷黃沙的失控混亂,她向后栽倒整個人倒在了一片軟蓬的砂礫上,洶涌的難以言喻的味道從四面八方充斥進了她的鼻腔內讓她差些窒息了過去。
由于是仰躺在地上的緣故,她的視線只落在了天空,視野中唯一能見到的便是壓抑的黃褐,像是稀釋過后的血暈染在了以天為畫紙的作品上,天空因為顏色而擁有了實體像是隨時隨地都要壓下來了,沉重地貼在她的臉頰上。
她掙扎著爬了起來,雙手支撐地面觸及的都是滾燙的黃沙,就像陷入了泥沼的人竭力地想要自救,盡管這些沙子并不深根本無法淹沒她,她也好像被沙水淹沒到了脖頸一般那么的驚慌失措。
她竭盡全力站起來,站穩,然后抬頭本能地看向前方,她想明確自己是在什么地方,現在又是什么時候,她所愛的、珍重的人又在何處??稍谒暰€落及天邊的瞬間她滯住了,就像化作了雕像僵硬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
這個世界的天幕是暗黃色的,可能是晨曦也可能是午后,如今已經分不清了,巨大的落日懸掛在地平線的盡頭,黃沙連接了天空和大地仿佛將整個世界置身于荒漠之中。傾斜的大樓佇立在天的遠處,像是悼死的巨人半截身子埋入了黃土里,他們低著頭哀悼著鋼鐵森林的枯萎,陽光就是他們流出的血,一點一點傾斜直到流干最后一滴陷入黑暗。
這里毫無疑問是一座城市,那座她所熟悉的那座城市,只是這座城市陷入了沙的海洋,在沙塵中鋼鐵的巨人們只剩下探出水面的手臂,一切都被淹沒了,無盡的,蓄意而為的。
她站在黃沙之中茫然且惶恐地看著四周,她見到了熟悉的出字型建筑,只不過在黃沙中這些建筑只留下了尖尖兒,但依稀可以看出這里是仕蘭中學。
是的,仕蘭中學,病害城市里那座菁菁學子們笙歌成長的象牙塔,她是認得的,心里有個聲音告訴她,這里就是那個地方,那個她待了三年的故地,城市也是那座城市,學校也是那座學校。
她恍惚之間居然根據著那隱約露出黃沙的建筑一角慢慢認清了這個地方,如今黃沙填平了操場的塑膠跑道,填平了排排的綠茵柏樹,甚至就連那高大的教學樓也一齊淹沒了。但她還是依稀能看見校門口那最高的拱門,在黃沙上探出的一條弧線,在弧線邊豎立著一塊牌子,上面只能看見探出黃沙的那抬頭斑駁的隱約“仕”字,甚至“仕”都只剩下了士,余下的人已然不翼而飛,就像這座學校里的學生一樣。
怎么回事,發生了什么?仕蘭中學...這個座城市...不,這個世界發生了什么?
巨大的疑惑就像風暴席卷了她的腦海...于是真的有風暴降臨了。
有風忽然吹起了,帶著沙沙聲,從微小到激烈,無數的黃沙被風卷動而來撞擊在殘余露頭的建筑上發出細密的瑣屑聲響,肆掠過那空曠沙域時吹拂到了呆呆地站在里空曠沙地上的女孩的臉上,為她帶來的是螞蟻噬咬般的疼痛,讓她吃痛的同時情不自禁抬手遮住了臉蹲了下來避過這場忽如其來的大風。
恐懼和無助充滿了她的胸腔,她左顧右盼想尋找避風的地方,可記憶中的教學樓建筑一切都被黃沙淹沒了,于是她只能艱難地向外走去,她憑借著記憶穿過了曾經的操場如今的沙丘,踩過了只留下一片弧線的學院大門,來到了外面??煽v然如此又如何,外面依舊是黃沙,城市已經不是城市了,街道已然不再是街道,所見之處都是漫漫黃沙與死去的建筑。
忽然之間,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