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早上。
高大的宣德樓為中軸,御街兩側的屋宇鱗次櫛比。茶坊、酒肆、腳店、肉鋪、廟宇、公廨等等。
章越正坐在茶肆里好整以暇地喝茶,從宣德門至此半里地,除了緊急的公文從都堂里轉發至此批閱外。
章越茶肆的二樓,剛寫好了數封公函,手端起茶盅,一面喝茶,一面看著汴京的繁華景象
眼前的街面,店鋪里綾羅綢緞、珠寶香料、香火紙馬種種,還有問醫求藥,車馬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萬行千業。
酒樓門首還扎“彩樓歡門”,懸掛市招。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商賈,士紳,騎馬而過的官吏,有乘坐車馬的官眷,行腳僧人,外鄉游客。
五陵少年在酒樓中狂飲的,行乞的老人凄苦地坐在地上,街巷小兒靈活地奔走在街巷上。轎子、駱駝、牛車、人力車,有太平車、平頭車等等行于御街之上。
章越面前的汴京依舊如他二十年前見到那個汴京繁華,甚至更勝過了幾分。
然而也在此刻,鳴沙城中危如累卵,宋夏兩將將士在城下城上伏尸處處,他們或剛剛埋好袍澤的尸體,或者手中緊緊握著神臂弓,或者撲殺著斷了腿的戰馬,也許這匹戰馬跟隨了他們多年。
多少人生死就在一刻。
汴京至鳴沙太遠了,章越獲得鳴沙的消息是十日之前發出的,信中告訴自己城中只有十日糧草,而章越得知的消息時候,城中糧草應該剛好吃完,這時候自己下一道命令到前線,即便使用金牌傳遞又是十天之后了。
此時此刻汴京百姓,或許剛起床吃一碗安樂茶飯,但鳴沙城里的將士恐怕在吃著馬肉,過幾日可能連馬都沒得吃了。
章越真佩服天子是如何想出‘將從中御’這一高招。
而此刻鄜延路大敗,鳴沙被圍的消息已是在京中傳開,加上鄜延路弊案已在此時被人捅出,不僅反對對夏用兵的官員已是大增,連士人之中也是一片厭戰之聲。
洛陽的文彥博,富弼,司馬光等宿老不用說,汴京中在任官員反對意見最大的便是張舜民。
此人是治平二年進士,被高遵裕征辟為幕僚,之后因事與高遵裕不和辭歸,如今因鄜延路兵敗之事對外宣稱僅鄜延路一路‘喪師二十萬’。
士民聞言無不驚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