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符五年十二月初四,遮虜軍城,風掣紅旗凍不翻。
昨日是天德軍最后一次出城。他們將離城數里的一片小樹林給毀了。部分劈成柴運回城內,剩下的放了一把火燒掉,連帶著周圍大片的荒草灌木,通通燒掉,免得留下來資敵。
攻城,當然要攻城器械。李國昌父子的大同軍,是一支體系完備,各色人才齊聚,有戰兵,有輔兵,有隨軍匠營的經制軍隊。他們的輜重營當然有臨戰打制攻城器械的能力,不過需要大量木料,天德軍將近處的樹林清理了,一則可以讓敵軍沒法埋伏部隊,二則可以讓他們無法就近獲取木料,增加他們打制器械的時間和成本。
另外,草城川一帶本來有不少民眾居住著的,胡漢混雜。天德軍之前“捋”過一遍,征用了不少糧草和牛羊馬匹。之前他們還被大同叛軍割過一茬羊毛,此時就是再傻也知道不能久留了,因此一個個跑得影都沒有,要么去了山里躲藏起來,要么南下嵐、石二州避難。李氏父子再來,想必野無所掠,一定很蛋疼吧。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十二月初八,大同叛軍果然如期而至。打先鋒的是一支亮出“李”字大旗的步騎混合部隊,也不知道姓甚名誰,畢竟唐代姓李的人也太多了一些。從城頭上觀察判斷,敵軍大概有步兵兩千余,騎兵七八百人,合計不過三千,差不多是比較合適的前鋒部隊的數字。
邵樹德作為監軍的心腹,當然也“有幸”上城瞭敵。他暗中用跟別人請教來的估算之法判斷敵軍人數,最后得出步兵在三千人以上,騎兵約有千人的數字。與幾個斥候老手的估算數字有些差距,不過也正常,畢竟自己沒學多久,有這個水平算不錯了。
敵軍這支前鋒抵達遮虜軍城下后,派了兩名騎兵過來叫陣。言辭并不激烈,大意是表明自己身份,同時夸耀武功,要天德軍速速投降,李振武(李國昌)父子定然會不計前嫌,可“共謀大事”。
“誰能為我誅殺此賊?”郝振威看著城下耀武揚威的兩名叛軍騎兵,怒問道。
邵樹德從箭壺里抽出一枝重箭,正欲答話,卻聽郝振威身側某親兵吼道:“我來!”
只見此人取下長箭后,上弦、沉腰、拉弓、瞄準,動作一氣呵成,充滿節奏的美感。“嗖”,離弦之箭飛射而去,擦過一名騎士頭頂的帽盔,狠狠地沒入了凍土之內。
城頭眾人發出齊嘆,惋惜這枝差之毫厘的箭矢。而城下的騎士則被嚇了一跳,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撥馬回轉。邵樹德不等他們走遠,張弓搭箭,重箭破空而去,攜帶著千鈞之勢,將一名騎士從馬上射落。
騎士身上有鐵甲,故受創不重,但侮辱性極強。他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起來,不意兩枝破甲箭又接踵而至,一箭射落了他的頭盔,一箭射中大腿后部,血流如注。另外一人也不敢救,直接打馬跑路,將戰友晾在當場。
遠處的叛軍大隊看到后,頓時起了一陣騷動。逃回去的騎兵被軍官一把揪了下來,隨后幾人上前將其五花大綁,在陣前就斬了。拋棄袍澤逃跑,無論放在哪邊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況這是陣前,會影響士氣的。
邵樹德對叛軍紀律之森嚴也有些驚嘆,不過他手底卻不慢,又補了一箭,將那位受傷的敵軍騎手徹底擊殺,這才放下步弓,朝丘維道和郝振威道:“都將、監軍,幸不辱命!”
“好!好!邵副將如此神勇,本使欣慰至極,賞錢十貫!”丘維道自覺臉上有光,笑呵呵地說道。
“邵副將這一手箭術確實出神入化,賜絹三十匹?!焙抡裢灿行└吲d,雖然這廝曾經拒絕過自己的招攬,讓他有點不快,不過此一時彼一時,陣前射殺敵軍,提振本方士氣,于大局有益,該賞還是得賞。
“邵樹德邵副將射殺敵軍大將,都將下令賞錢十貫、賜絹三十匹!”很快便有傳令兵下城,將這道命令傳遍各營,以激勵眾軍士奮勇殺敵。
邵樹德有些汗顏,這尼瑪什么鬼!被他射死的敵兵背上無認旗,裝束也不是什么高級軍官的模樣,撐死了是個小校罷了。宣傳,都是宣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