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日一大早,龐師古步履沉重地走出了大帳。
昨晚與幕僚軍議太晚了,沒睡好,早上就感覺很是疲累。
年紀不輕了,再不是當年疾行一夜,還能斬將破敵的好兒郎。力量從四肢百骸之中慢慢流逝,精力也不可避免地慢慢衰減。這個過程的終點,就是死亡。
死,其實并不可怕。
死時看不到一點希望,帶著絕望而死才最為可怕。
潁東大營已經完全失去與梁王的聯系了,與汴州亦消息不通。雖說底層軍士還不知曉,但高層將領無不憂心忡忡。
汴州到底怎樣了?最后一次收到消息時,使者說邵賊親率“數萬騎”于城外游弋,士民不敢出,人心惶惶。另外就是謝彥章被控制起來了,城內糧草無虞,不用太過擔心。
龐師古就很無語。
葛從周戰敗,生死不知。謝彥章為其義子,確實可能投敵。但他也只能一人投敵,還能帶著軍隊投降不成?天興四軍各有指揮使,朝夕相處,士兵可未必聽謝彥章的。
這事做得難看了。謝彥章就是忠心再高,這時也不能再用了,還不如殺了。
夾馬軍東行接應梁王,龐師古也是知道的。
從軍事角度而言,他不同意,因為少了一支輪換生力軍。若是土團鄉夫還罷了,但夾馬軍是衙軍,雖然過去半年因為戰損,補入了大量新兵,但戰斗力還是可以的。少了他們,讓自己用兵不再有余裕。
但龐師古是忠誠的。梁王是主心骨,他不能有事,因此即便再難,他也同意了夾馬軍的離開,令其開往陳州,接應梁王大軍。
也不知道現在怎么樣了。梁王應該已經到陳州了吧?希望一切順利。
外面又響起了戰鼓聲。
龐師古并不擔心。春來之后,下了不少雨,潁水暴漲,很多原本可以涉渡的淺灘變成了深水。夏賊要想過河,只能繞路,挑選梁軍兵力稀少處,伐木造浮橋。但造浮橋不是短時間內能完成的,而且動靜太大,會被發現,梁軍集結出動,完全能將其打回去——半渡而擊,兵法所重。
“走,去看看!”龐師古覺得有必要親臨一線,提振下部伍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