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飯之后,高文拿出了自己前一天晚上寫好的計劃書,讓赫蒂看了一遍。
說是計劃書,其實它所包含的內容遠比計劃書更加詳實——高文不但要在計劃書里寫明籌辦報紙的方案和所需的人力物力,還要用很大的篇幅來解釋什么是報紙,以及報紙有著怎樣的意義,最后還要有籌辦報紙可能會遇到的問題以及解決方案等等一大堆的東西……
把計劃書寫這么詳細也是沒有辦法,這都是高文揭棺而起至今所積累的經驗教訓——他發現自己在這個世界提出一種全新概念時要面對的最大問題往往并不是人們是否會接受,因為他有著開國先祖的身份,還有著可以打爆領地上任何一個人狗頭的戰斗力,所以他從來不用考慮身邊人對自己話語的執行力度,真正的麻煩在于——很多時候人們并不一定能聽懂他在描述的是什么東西。
提出一個全新的概念產物,他就要提出更多的新名詞來對其進行描述,而這些新名詞還可能要用更多的語言來解釋,一些在他看來理所應當的事物,在這個時代這個世界的人看來卻可能需要兩層甚至三層的“翻譯”才能搞明白是什么,在遇上好幾次這樣的問題之后,他便不得不在每次提出一樣新事物之前都寫一份詳細的資料,并在資料上解釋這樣新事物的基本概念和作用。
這當然會在前期耗費不少的時間,但卻省去了后續他和每一個人都把新事物解釋一遍的功夫,而且有一份明確的資料供人傳閱,也能避免這些東西在幾經人手傳遞之后出現偏差,以至于最終實現的時候跟他預期的偏差萬里。
“報紙?”赫蒂認認真真地看完了老祖宗遞給自己的資料,她如今對這類資料也已經熟悉,并知道每當自家先祖拿出這么一沓東西,自己就要努力去理解一種前所未有但頗具奇效的事物了,只不過這一次先祖提出的事物跟往常更有不同——這似乎并不是什么新的魔導機械,也不是什么新的管理理念,而是一種……極端廉價的……書卷?
“你可以理解為把城鎮中心布告欄上的東西印刷出數千份,并且在里面增加一些諸如生活常識、領地內外新鮮事、物價變化、科普知識的內容,最終形成的一種廉價的、具備時效性的讀物,”高文解釋著,并順便也解釋了一下時效性三個字是什么意思,“時效性就是指那上面的內容都是近期的,而且只有在近期內有效,時間長了就會失去用處。比如最近兩天的谷物價格,這就是個有時效性的信息?!?br/>
赫蒂若有所思地理解起高文的話,而吃飽喝足之后就開始在餐廳中溜達的琥珀這時候卻突然湊了過來,一臉驚訝地看著高文:“哇——你在逼死那幫藥劑師、煉金師、礦工之后終于決定把領地內外的情報販子也弄死啦?”
高文被這家伙突然冒出來的話弄的一懵:“這關情報販子什么事?”
“這不廢話么,你把這些情報都印在這個叫‘報紙’的東西上,顯然你就是要壟斷情報行當嘛——壟斷這個詞我還是跟你學的呢,”琥珀搖頭晃腦地說著,“你還真不給別人留一點活路哎!”
“如果報紙上的這些東西也能算是情報……”高文聽明白了琥珀的話,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好吧,那我就是要把這種所謂的‘情報販子’逼死了。”
“報紙的作用是讓人民能夠更快地了解身邊的新鮮事,同時有助于傳播科普知識、通識教育,并宣傳政務廳的新條令、新制度,增強領地統治者的話語力量……”赫蒂則沒有在意琥珀的打岔,而是認認真真看著高文所寫的內容,她能看懂這上面的每一個字,但她有些想象不到報紙為何會具備這么大的作用,“先祖,難道城鎮里的布告欄沒有這個作用么?”
“有,但布告欄的局限太大了,”高文搖搖頭,“我們的人口正在增加,城市規模也越來越大,只依靠布告欄來傳播信息,效率顯然已經太低。而且還有一點——領地上認字的人正在越變越多,能夠閱讀就意味著他們具備了更強的接受知識、學習技能的能力,布告欄能提供給他們的信息量遠遠不夠?!?br/>
赫蒂突然想到了昨天她跟高文報告的事情,她試探著問了一句:“這……也跟改善治安環境有關么?”
“沒錯,”高文微微點頭,“閱讀可以使人明辨識理,懂得的東西越多,人民就越可以理智地思考問題,從而從愚昧中掙脫出去。我知道這個時代的很多貴族都認為平民天生野蠻,所以才會打架斗毆酗酒濫賭,但事實上沒有人是天生野蠻的,他們只是缺乏后天的矯正以及消耗精力的正確途徑罷了。”
琥珀溜溜達達到赫蒂身后,探著腦袋也像模像樣地看著高文寫下來的那些資料,這時候突然抬頭問了一句:“不過話說回來……你還真是執著于讓平民‘知道更多東西’啊……這么做真的這么有必要么?”
高文微笑起來:“當然有必要——我不但要讓領民活的飽暖,我還要讓他們活的明白,讓他們知道自己是為何能過上好日子的,在過去又是為何挨餓受凍,只有這樣,他們才能發自真心地支持塞西爾的新秩序,并對這片土地產生認同,產生凝聚。”
琥珀抬起眼皮,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中帶著好奇:“你這想法倒還真是跟別人不一樣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