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北方不斷傳來那些令人不安的消息,南方的形勢也仿佛突然被陰云籠罩般變得一片混沌,磐石要塞的氣氛便一天比一天緊張起來,這座承擔著南境大門職責的要塞是佇立在圣靈平原南端最雄偉的堡壘,人人都以它為傲,但現在這座要塞卻突然成了被夾在兩團風暴中間的一座孤島——南方地區的所有貴族突然全部失去聯系,那個沉寂了一百年的塞西爾家族似乎正要謀劃一番大事,然而要塞派往北方尋求支援的信使卻只能帶來令人沮喪的消息——
由于王都局勢惡化,內戰陰云籠罩,兩位攝政公爵和監國王子已經開始號召各地貴族出兵準備應對東境的叛軍,王都沒有任何多余的精力來支援磐石要塞,尤其是在磐石要塞還沒有遭受實質性攻擊的情況下更是如此:王都那些大人物們似乎遠未意識到南境局勢究竟在以怎樣的速度惡化,在他們眼中,有一位王子和一位武力派公爵領導的東境叛軍顯然比南方的“混亂”要嚴重的多。
在這緊張且微妙的局勢下,磐石要塞只能緊閉城門,開始施行最嚴格的閉關禁令,除了手持龐貝伯爵親手簽發的通行證的商人以及要塞周邊地區的超凡者之外,禁止一切人通關過境——而事實上哪怕沒有這些禁令,磐石要塞近期的商旅人數也已經銳減到了最低點。
嗅覺敏銳的商人們早早地就產生了危機感,在這敏感的時刻,沒有人敢冒著被貴族領主當做探子抓起來的風險隨意穿越要塞,最近幾天每天從要塞大門經過的商人最少的時候甚至不足兩位數,不要說和去年秋冬季的高峰相比,甚至和往年比起來,這也是個極少的數字。
而在今天,磐石要塞終于又迎來了一大批“客人”——在南方地區戰敗、被驅逐出來的貴族們。
在看到這近千衣衫襤褸、面黃肌瘦卻又攜帶武裝的隊伍時,整個要塞幾乎進入臨戰狀態,士兵們實在看不出這是一支貴族隊伍,倒以為這是南境所有的落魄傭兵和強盜土匪都聚到了一起,要來劫掠這座城市了。在一番緊張的對峙以及復雜繁瑣的身份驗證之后,要塞長官馬里蘭爵士才終于確定眼前這支看起來仿佛盜匪乞丐結合體的隊伍竟然真的是南境的貴族們——落難的貴族們。
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一幕。
要塞緊閉的、包覆著紫鋼鉚釘和精金襯板的大門被打開了,高大健壯、一頭黑色卷發的馬里蘭爵士領著騎士團出城迎接這些落難的先生和女士,他不可思議地看著隊伍中那位身披破爛外套、頭發油膩打縷、臉龐蠟黃干裂的年輕男士,費了好大勁才認出這是卡洛爾領的子爵先生——卡洛爾領和磐石要塞距離最近,卡洛爾子爵和馬里蘭見過不止一面,但他們在這種情況下見面可真是第一次。
“先祖在上啊!我的子爵先生!你們這是經歷了什么?!”馬里蘭爵士震驚地看著眼前這些落難的人,并在隊伍里又看到了好幾個熟悉的面孔,“看來那些可怕的傳言都是真的?!”
“災難,一場災難,一場可怕的、無情的、殘酷而且毫無古典禮儀可言的戰爭摧毀了一切,”卡洛爾子爵忍不住微微顫抖了一下,“而且尊敬的爵士,千萬不要感嘆什么先祖在上了……我現在聽到這幾個字就會做噩夢?!?br/>
在旁邊的康思科子爵捂著額頭,語氣中滿是痛苦:“我們就是被先祖打的……”
“……眾神保佑你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馬里蘭爵士一輩子見識過不少風風雨雨,但眼前的局面他還真是沒見過,他不知道該怎么接上這個詭異的話題,只好趕快帶著這些落難的紳士和女士們進城,“我給你們準備了熱水,在泥濘的曠野中跋涉一定糟透了?!?br/>
“我們需要先吃點東西,奶酪,肉排,葡萄酒,我的天,洗澡的事情完全可以放一放!”馬里?奧蘭子爵急促地說道,“有吃的么?”
“當然,我在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吩咐城里準備食物了,磐石要塞食物充足,”馬里蘭爵士立刻點頭,但作為一個鎮守要塞的高階騎士,他還是忍不住警惕地看了那近千人的隊伍一眼,“不過恕我謹慎——這么多人一次性放進要塞很危險,我必須對他們進行必要的檢查,以防止敵人的探子混在里面,這種情況是很容易出現的?!?br/>
康思科子爵回頭看了那些跟著自己一路穿過整個戰區的士兵和騎士們一眼,高聲對馬里蘭爵士說道:“尊敬的爵士,這些人跟著我們出生入死,忠誠可敬——當然,我理解要塞的規矩,所以我只希望您能盡快檢查完,好讓這些勇敢的戰士們盡快進城吃飯休息?!?br/>
聽到這正直而慷慨的話語,士兵們無不動容,康思科子爵則不動聲色地驅馬來到了馬里蘭爵士身邊,壓低聲音小聲說道:“隨便怎么檢查,先帶我們去吃點東西。”
隊伍中的貴族和騎士、神官們在馬里蘭爵士和要塞騎士團的陪同下向著城內走去,其他人則開始接受要塞士兵的檢查,羅佩妮女子爵只是表情淡漠地看了那些執行檢查的士兵一眼,便跟上了其他貴族們的步伐。
她知道這檢查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她一點都不擔心——在沒有完善人員登記和身份識別制度的情況下,所謂的檢查也不過就是詢問同一個隊伍里的其他人,看看大家是否能相互證明身份而已,或許面對少數探子混入軍隊的情況時這種盤查方式還管點用,但誰又能想到有一位貴族所帶領的整個親隨隊伍從上到下全都是探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