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掛著塞西爾家族徽記的三輛馬車行駛在王都的街道上,在為首的馬車中,女巫吉普莉打開了窗戶上的蓋板,帶著一絲好奇,但又保持著謹慎地打量著這座城市。
她在貧窮落后的南境地區出生長大,直到認識“大姐頭”琥珀之前,她的整個世界都是由小鎮中黑暗骯臟的(陰yīn)溝角落、低矮破舊的貧民街巷以及腐臭難聞的垃圾堆組成的,但就如絕大部分安蘇人那樣,她也有機會聽到和這座偉大王都有關的故事——從偶爾路過的吟游詩人,夸夸其談的冒險者,狡猾警惕的商人口中,她勾勒過這座城市想象中的模樣,她想象過那高大雄偉的城墻,富麗堂皇的教堂,氣派不凡的貴族府邸,以及國王陛下所居住的、那座貼滿了銀箔的“白銀堡”。
在那些作為騙子和女巫混跡于(陰yīn)溝陋巷里的(日rì)子里,她知道憑自己的地位和能力是不可能造訪王都的,不要說造訪王都,她甚至只要敢踏進大一點的城市就有可能會被領主抓住并遭到鞭笞,但命運有時候就是這么奇妙——這句話她總是習慣在戴著兜帽和占卜(套tào)牌的時候用來忽悠那些冒險者,但這時候她很想說給自己——在奇妙的命運安排下,她成了一個體面的人,一個效忠于大貴族的人,而這座以往僅僅存在于想象中的王都,此刻就在她的眼前。
它確實如吟游詩人和冒險者們說的那樣,雄偉而壯麗。
但卻處處顯露出陳舊和骯臟。
吉普莉皺著眉,看到王都街道的兩旁遍布污穢,高大的城墻里面也不乏破舊的貧民街巷,這一路走來,她照樣看到了衣衫襤褸的貧民和被士兵驅趕的“((賤jiàn)jiàn)民”,她覺得自己對于王都的美好想象一點點崩塌了。
這確實是一座壯美的古老都城,從底蘊和規模上,它無愧于安蘇之首,但吉普莉發現自己更喜歡塞西爾領那干凈整潔的街道和井然有序的城區,更喜歡那里朝氣蓬勃的人民和恪守法令的官員。
但她謹記著自己臨行前接到的任務,于是所有的(情qíng)緒變化都被她很好地隱藏起來,她帶著優雅得體的微笑,放下了馬車車廂的蓋板,轉頭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那位年輕奧術師:“桑提斯先生,我們直接前往公爵大人的宅???”
桑提斯有些心緒難平,猶豫片刻之后他還是開口說道:“我想……先回家一趟?!?br/>
緊接著他又趕緊補充:“當然,公爵的任務更重要,如果你們覺得不妥,我們就先去皇冠街四號……”
“無需這樣拘謹,桑提斯先生,”女巫吉普莉微微笑著,就像一個真正的、出(身shēn)小貴族或富有商人家庭的法師學徒那樣,“按照公爵的命令,您是這次行動的主導者,我和皮爾斯只會給您提供必要的建議和輔助。您只需按照您認為合理的方案來行動即可?!?br/>
“好……好的,”桑提斯有點不習慣地點著頭,并略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努力不和對面那位留著一頭亞麻色長發、(身shēn)穿黑色長裙、面容姣好嫵媚的“女巫”對視,“那我們先……前往十字街。對了,剩下的兩輛馬車可以先去皇冠街四號,不用一起跟來——十字街的街道很窄?!?br/>
坐在旁邊的高瘦男子聞言插了個嘴:“桑提斯先生,如果我們這輛馬車可以進入十字街,那么另外兩輛肯定也可以,我建議讓兩輛隨行馬車跟著——您在回家的時候應盡可能高調,這是一種姿態?!?br/>
桑提斯愣了一下,隨之點點頭:“啊,好的,皮爾斯先生?!?br/>
擔任護衛的“快腿”皮爾斯敲了敲車廂前端的木板,對坐在外面的駕車向導喊道:“十字街!”
三輛馬車在街道上拐了個彎,轉向王都的平民區域。
桑提斯覺得自己的心在這個過程中“漂浮”起來,一種無處著落的感覺纏繞著他,他深呼吸了幾下,于是一股夾雜著濃郁腥臊異味的冷空氣便鉆入他的鼻孔:馬車正在經過鱘魚街,這里的魚腥味甚至可以蓋過街道角落那些便溺之物的臭味。
即便現在是冬天,那腐爛的臭味卻也由于已經浸滿街道上的每一塊磚頭而縈繞不去,令人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