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木之廳的花園內,不知名的花朵靜靜綻放著,強大的自然魔法維持著這里的生機,讓原本只有在南部地區才能生長的各色植物在這北方的大地上生機勃勃,又有微風結界籠罩在整個庭院上空,來自城鎮內其他地區的喧鬧聲被層層削弱,到這里只剩下些許細微的聲響——并不顯得喧囂,反而愈發寧靜。
高文坐在圓桌旁,精致的描金圓杯中泛起清新的茶香,一些在人類世界并不常見的精靈點心和來自熱帶地區的水果被點綴在銀質的盤子上,看上去賞心悅目。
白銀女皇貝爾塞提婭坐在他的對面,這位精靈帝國的統治者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她已經仔細打量了高文很長時間,這時候才打破沉默:“剛聽到您‘復活’的消息時,整個精靈王庭都掀起了一番波瀾……許多與您熟識的精靈都還活著,他們被這個消息震驚,當然,其中也包括我——可惜白銀帝國和當時的安蘇距離太過遙遠,而北方的局勢又過于混亂,我們只能掌握一些有限的情報,直到魔網與哨兵之塔連接起來,消息渠道變得暢通……北方的局勢才明朗起來?!?br/>
“……發生了很多事,”高文回憶著自己“復活”之后所見證的種種,真心實意地嘆了口氣,“你根本想象不到我一覺醒來都看到了怎樣的景象……王國面目全非,秩序一片混亂,我七百年前打過的東西醒來之后竟然還要再打一遍……而且最關鍵的是整整七百年過去,人類在反攻廢土的事業上不但沒有絲毫寸進,反而退回去了?!?br/>
他以高文·塞西爾的口吻說著自己的感嘆,在共同的記憶以及親身經歷的作用下,這些感慨卻是十足的發自肺腑,甚至引得白銀女皇也忍不住發出一聲嘆息:“我能理解……七百多年,我是親眼見證著這個世界如何變化成這樣的。曾經沖出剛鐸廢土的四個開拓軍團在這數百年里已經完全變成陌生的樣子,或好或壞,但共同點是幾乎所有人都漸漸淡忘了廢土的威脅——與白銀帝國接壤的高嶺王國情況好一些,因為大量混血精靈的存在,他們對歷史不是那么容易‘忘卻’,其次是提豐,除了少數昏庸之輩,他們總有較為明智強力的統治者,而安蘇和奧古雷……”
白銀女皇嘆了口氣,搖著頭:“如果安蘇沒有遭遇那場內戰,本也不會衰退那么多,而奧古雷——它本身就是部族王國,剛鐸遺民在其中只占據一部分勢力,部族國的大部分土著種族對當年那場災難的記憶本身就不那么深刻,更不要說他們還有崇山峻嶺作為天然屏障,生活在安逸環境下的種族,對發生在他們世界之外的危機是很遲鈍的。”
高文的目光忍不住在貝爾塞提婭身上多停留了兩秒鐘——在這一刻,他才愈發真切地感覺到來自高文·塞西爾記憶中的“白銀小女皇”和眼前這位女士的形象產生了巨大的脫節。
這是一種奇特的感覺,但他并不陌生——自揭棺而起以來,他已經接觸了不止一個在高文·塞西爾的記憶中印象深刻的“舊相識”,從賽琳娜到貝爾提拉,從梅高爾三世到如今眼前的貝爾塞提婭,這些人歷經七百年的歲月,物是人非,早已不再是記憶中的模樣,他們每一個人的變化都是徹頭徹尾的,只不過……這位白銀女皇的變化或許最大罷了。
高文的思路忍不住擴散開來:在他所接觸過的舊相識中,似乎只有索爾德林是變化最小的一個,雖然那位高階游俠也經歷了很多風風雨雨,但和其他人比起來,他的變化卻只是比以前成熟了一些,高文思索著這其中的原因,慢慢有所理解——
在所有歷經了七百年歲月的友人中,索爾德林是唯一所追尋的事物從未改變的一個——沒有頭發的人果然對一件事會很執著。
突然飄遠的思路讓高文不自覺地笑了一下,這抹笑容被貝爾塞提婭敏銳地捕捉到了,她露出一絲好奇:“高文叔叔,您在笑什么?”
“沒什么,只是突然想到好笑的事,”高文搖了搖頭,將話題轉移開,“而且也有些感慨——這么多年過去了,當我一‘覺’醒來,不僅僅有很多熟識的人已經死去,就連那些還活著的,也已經發生了太大的變化,幾乎讓人認不出來了?!?br/>
“也包括我么?”
“你是變化最大的一個?!?br/>
“您卻沒怎么變——幾乎和我記憶中最后的印象一模一樣,”貝爾塞提婭認真看著高文的眼睛,那平靜的注視甚至讓高文隱隱感到了一絲不自在,但很快這位白銀女皇便移開了視線,非常自然而然地轉移了話題,“高文叔叔,敘舊之余也說點正事吧,關于這次會議,您是怎么看的?”
“怎么看的?”高文怔了一下,一時間不明白對方為何突然這么說,但這個問題也不難回答,他很快反應過來,“我是這場會議的第一推動者和號召者,所以如果你問我的看法,我當然認為這場會議是必要且重要的。理由正如我在之前信函中所說的那樣,我們這個世界并不安全,而隨著時間推移,更大的危機和挑戰還在等著所有人,不管是為了迎接這些挑戰,還是為了我們自身的和平與發展,團結一致都是有必要的?!?br/>
“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好奇……您建立這樣一個聯盟,真的只是為了這個世界的安全以及凡人文明的未來么?”貝爾塞提婭表情平靜地問道,盡管她始終在用敬語稱呼高文,但作為白銀女皇,某種幾乎已經成為習慣的威儀仍然讓她的每一句話都能隱隱給人帶來壓力——好在對于高文而言,這種壓力算不得什么。
他曾直面過龍族眾神,也見證過滄海桑田,這個世界上恐怕已經沒什么存在可以用單純的“威壓”對他產生任何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