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丹尼爾眼中,這位年輕的奧爾德南貴族如今已經有了太多的改變——
曾經的赫米爾子爵意氣風發,年輕而驕傲,在憑借銳利的眼光和靈活的思維把握住魔導工業的第一縷風之后,他迅速崛起成為帝都炙手可熱的人物,名下的工廠和投資實體遍布奧爾德南,甚至延伸到了中部地區的數座城市,那時候的他就仿佛一顆充能的奧術水晶,時刻散發出強烈的光芒,內里還有釋放不盡的能量,對外部世界毫無畏懼和退縮。
然而現在,這位子爵先生所有的光芒似乎都內斂了起來,他藏起全部的鋒芒,如同在暗夜中躲藏著一個看不見的獵手,他蜷縮在自己這座已經冷清了許多的“堡壘”中,警惕地觀察著這個對他而言已經不再安全的世界——還稱不上頹廢,但也相距不遠了。
而這一切的改變,僅僅是去年一個冬天的結果。
丹尼爾心中有些嘆息,他當然知道這些改變的原因是什么,也知道赫米爾子爵如今的表現完全符合正常的邏輯,但這種結果卻不是他樂見的——這和“私人交情”并無聯系,最重要的原因在于他已經在這位子爵先生身上傾注了太多的心血。將一個原本在奧爾德南隨處可見,除了擅長社交和宴飲之外便沒有任何名氣的小貴族一步步引導、啟迪成為投資巨頭并不容易,從其起步之初便建立起來的信賴更是一筆無法復制的資本,如果這位子爵先生就這么倒下去了……那損失可就太令人遺憾了。
“子爵先生,或許我這么說在你看來有些‘局外人不知冷暖’,”老法師看著赫米爾,短暫斟酌之后開口說道,“但我認為你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走出去,重新回到你擅長且活躍的領域,去擴大工廠的產能,去擴大自己的影響,去投資那些在戰后亟需的東西,與皇室一同振興經濟……讓我們樂觀一些,你會發現如今反而是千載難逢的良機,子爵先生。”
赫米爾看向這位似乎總是充滿智慧的老人,良久,他才輕聲自言自語般說道:“樂觀一些啊……可對我而言,樂觀還真不容易……”
他轉過身,俯瞰向陽臺外面那條有些冷清的街道,手中的紅酒杯向前傾斜,指向那些如今已經易主,或者快要易主的宅?。骸暗つ釥柎髱?,您看那座房子……一個曾經顯赫的家族,數百年傳承的歷史,但他們站錯了隊,在最不應該與皇室對抗的時候選擇了堅守他們愚蠢的‘原則’,黑曜石禁軍帶走了他們。
“而僅僅一墻之隔,另一座宅邸,一個同樣顯赫的家族,忠心耿耿的騎士與將軍,他們站對了隊,但他們去了冬堡的前線——瘋狂的神明帶走了他們中的大多數家族成員,如今只剩下一個孤苦無依的老婦人帶著一個才剛剛十歲的姑娘。我去看望過那孩子,她還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家族為何會遭遇這樣的命運。
“大師,讓我承認自己是個懦夫吧——我當然明白您的好意,更明白您所說的‘千載難逢的良機’是什么意思,但我這次是真的被嚇到了?;蛟S我們本就不該過于張揚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尤其是當我頭上還頂著一個傳承自祖先,且還會繼續傳承下去的頭銜時更是如此。
“當然,我仍然會好好經營自己目前位于帝都的產業,我的紡織工廠,符文鑄造廠,印刷廠還有城外的種植園……它們如今已經是我和我的家族安身立命的根本,但剩下的部分,我打算轉讓出去。我已經物色好了買家,他們對那些位于中部地區的工廠很有興趣,而將這些產業出手之后,我大概也能睡得安穩一些。”
丹尼爾平靜地注視著赫米爾的眼睛,過了很長時間,他才輕輕嘆了口氣,并舉起酒杯向這位子爵示意:“好吧,這是你的決定,子爵先生——人各有志。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在如今這個局勢下,在經濟亟需振興,陛下亟需貴族們表明態度,帝國亟需更多投資者和新興實業的局面下,像你這樣已經在新興魔導工業領域舉足輕重的人突然選擇拋售產業退居二線……真的是一件好事么?”
赫米爾子爵怔了一下,表情突然微微變化:“……您這是什么意思?”
“在投資工廠這件事上,我不如你,但在人生閱歷上,我多少還是有些自信的,”丹尼爾平靜地說著,“在我看來,皇室如今正需要像你這樣‘明智’的貴族表現出自己的態度,子爵先生——不要以為‘考驗’已經結束了,它還在,而且永遠都在。”
年輕的子爵愣在那里,臉上的表情終于漸漸復雜起來,他的聲音中甚至有點苦澀:“所以,我連當個懦夫都是有罪的?”
“你不是懦夫,你只是在自暴自棄,而遺憾的是,身居高位的人并沒有自暴自棄的資格,”丹尼爾搖搖頭,“另外從陛下的角度出發,他所厭惡的本就不是能力卓絕耀眼奪目的強勢人物,因為這個國度沒有人比他更加奪目,也非平庸無能不堪大用的蠢材,因為他根本無需在蠢材身上浪費一點時間,統治者所厭惡的,永遠只是失去控制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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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恃功勞而逾越界限的人當然是失去控制的——可臨陣逃脫的人同樣也失去了控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