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園酒樓的二樓有個陽臺,上面種植大麗菊,淡粉色與深紅色開作一片,在淅淅瀝瀝的小雨中垂著腰,水滴從花瓣上跌落進土里,然后潤濕煥發泥土的新鮮色彩。
林年推開陽臺的玻璃門,雨天清冷的空氣撲面而來,將背后酒樓中的溫熱、沉悶沖散成了水花流進了腳下的水道中,他仰天望著灰霾的天空用力地深呼吸,閉眼藏著瞳孔里滲出的淡金色。
“我說過會有副作用的?!?br/>
陽臺前,彎腰低頭聞著花香味的女孩撩動了一下耳畔的金發,沒有回頭看闖入的林年。
“我知道。”林年坐在了雨中陽臺上的一張藤椅上,盡可能地穩住自己的呼吸,淋在小雨里又讓他感覺自己回到了無盡的雨夜里,只是陽臺下街道上時不時川流而過的轎車時刻提醒著他還在現實里。
“很不舒服對吧?但沒有辦法畢竟我說過,奇跡和魔法不是免費的?!苯鸢l女孩細心地挑選著陽臺上的鮮花們,最后摘下了一朵白色的大麗菊別在了耳畔。
“故地重游的感覺怎么樣?”她轉身坐在了陽臺上張開了雙手閉眸沐浴在這場清冷的小雨里,明明是夏天她卻如臨冬日一般呼出了白氣。在雨天里她總是是白磁的,衣服是白磁,皮膚是白磁,牙口是白磁,就連觸及到人身上的視線也是白磁的,硬冷,雪白,無情。
“雙關玩笑并不好笑,那種記憶重合的感覺很糟糕,在那種情況下我感覺大腦都被麻痹了,完全無法分出什么是過去的,什么是當下正在發生的?!绷帜晡⑽⒈犻_了眼睛,情緒波動太大的緣故,導致他的眼眸在雨中透出微光。
“第一次進行‘回溯’沒法掌控好度是很正常的,還好當時使用的人是我,如果讓你來使用‘浮生’這個言靈,大概現在你已經迷失在夾縫中了?!苯鸢l女孩走到了林年的面前輕輕蹲下,伏在了他的腳邊,白得有些透明的雙腿交疊著坐在積水的瓷磚上,雨水從勻停的骨肉上分流而過?!艾F在你所經歷的不過是夾縫對你的影響罷了,不大礙事,只要你不在戰斗的時候把敵人當做你的姐姐。”
“剛才我在包廂里走神...不,應該是產生的幻覺,讓我幾乎以為我正在一周前,跟我姐進行最后一次見面的談話。”林年輕聲說,“我還記得那時候的一些細節,那是個晴天,星期四,我和林弦在富山雅史教員的辦公室喝咖啡,辦公室里的溫度大約是24度左右,電視劇里放著舒緩心情的音樂,因為咖啡是現磨的又沒有加糖,所以我喝起來感覺很苦...我剛才舌尖上甚至真的泛起了苦味,真實得讓人害怕?!?br/>
“因為那的確是真實的,你可以理解為,發生幻視的那一剎那,你的狀態和卡塞爾學院午后的那一天完全一致,你皮膚的濕度,你的體溫,乃至你的心率和‘靈魂’都與那一刻重合了?!苯鸢l女孩說,“‘浮生’這個言靈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可以‘回溯’你的一切,但記憶不會,現在發生在你身上的只是后遺癥,所以才導致你連記憶都一起‘回溯’了,進而無法區分‘回溯’和現實?!?br/>
“所以在‘回溯’發生時,我是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從那種狀態中清醒過來的?!绷帜旰袅丝跉?,冷雨淋在臉上才讓他感覺到了真實...可當時他喝到嘴里的咖啡也為他帶來了溫度和苦澀感,那份真實與現在所感受到的真實幾乎是一致的...畢竟他們都是現實。
“在言靈周期表上‘浮生’這個言靈排序109屬于絕密性質的言靈,至今秘黨對它的效果的介紹都語焉不詳,因為從未有過任何秘黨控制下的混血種擁有過這言靈...就算有,他也不可能被秘黨控制住?!绷帜晟斐隽俗约旱挠沂直郏谝滦湎旅恳淮缂∧w都完好無損,可誰又知道在凌晨之時,在這只手臂上曾被神祇必中的神槍貫穿過一個血口呢?
在浮生發動的瞬間,那五個致死的血洞就已經被雨水沖散到了時間的洪流中去了。
“如果發動得及時,使用者甚至可以利用‘回溯’來逃避死亡。”金發女孩躺在了陽臺的上,雨水把她的衣衫打濕地緊貼皮膚,勾勒出不算成熟但卻初具曲線的身段,可藤椅上的林年并沒有心情低頭看著美好的一幕,只是靜靜地看著自己的手心,最后悄然合攏捏緊了。
“這種言靈...真的是屬于我的力量?”他輕聲問。
“當然是你的,難道是我的啊?”女孩側頭看著他做了個好看的鬼臉。
“誰知道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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