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〇章 送一盒蠶
雖然這天立秋,但說起來,卻還是在三伏天里。俗話說秋后一伏熱死人,暑熱未至褪去,反倒正是熱浪高漲的時候,西湖之上,都仿佛要蒸起一層水汽來,但好在水上不比陸地,風吹到船里時,還是相對涼爽,一艘艘船舫便打開了窗戶,挽起紗幔,徐徐地在湖面上游蕩。
能夠在今日接到聚會邀請的,基本都是有家世背景的人,就算有相對貧寒的,通常也是交游廣闊的文人士子。在岸邊之時便見有人互相招呼寒暄,時間倒還早,午后天氣也熱,這時來的人也不多,但過得一陣子,一艘艘舫船陸續上了湖面了,便能看出此次聚會的規模,一艘艘的舫船標有各家各戶的標示,如江寧最大的米商曹家、布商龍家,經營青樓的陳家花坊,也有啟了錨的官船,等等等等。
此時雖是不太適合游湖的盛夏午后,卻也足以看出杭州作為江南水鄉的繁華,偶爾便能見到兩艘船互相靠近,船上的人在舷上拱手打招呼的情景,都是同一個圈子的人,互相之間認識的,自是不少。
天有些熱,還未到適合靠岸下船的時候,早到了的人倒也寧愿在湖上漂一段時間,偶爾有見到認識的人,小船便往大船靠過去,由于許多人是結伴而來,雖然大的聚會未開,小型的聚會倒已經在一艘艘的畫舫上進行了,或二三富豪,或三五書生,談笑風生,指點江山。也有屬于駐防蘇杭一帶的武德軍船只,早運了些士兵上去小瀛洲清場駐守,等待杭州知府等人的到來。
由于部分的商人、詩人攜帶家眷,青樓中的女子便不能明目張膽地請來了。不過除了陳家原本便是這等生意,花坊之上有兩名花魁作陪,其余的若要上島參與,其實倒也是有辦法的。一些才子書生,并未攜伴,若有私交不錯的,便也邀了青樓之中的紅顏知己,以私人身份作陪而來,只是這等人卻須自成圈子,頗難與那些帶了家眷的人混在一塊了。
這些人家中的女眷們平日里或許也喜歡聽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只是一旦親眼見到,自然免不了心生不悅,自發抵制奚落。雙方的涇渭分明,倒也是這類場合有趣的事情之一,風流香艷與溫馨家事,總是很難融為一體的。
樓家的大船過來時,天氣已經稍稍涼爽了一些。這時在船上的人主要是樓近臨以及樓舒婉、樓書恒這對兒女,他的大兒子樓書望這時候不在杭州。原本樓舒婉的夫婿宋知謙也一路跟著,方才幾個朋友與他打招呼,樓近臨便表了態:“舒婉與知謙過去陪朋友聚一聚吧?!痹诩抑袠墙R說話看來倒也溫和,只是提及兩人,每每都是樓舒婉的名字在前而宋知謙的名字在后的,贅婿身份本來就低,倒也無人覺得奇怪。
宋知謙原本于這岳父就有幾分畏懼,聽了這話如逢大赦,倒是樓舒婉揉了揉額頭:“中午太熱,我有些困,相公過去吧?!蹦撬沃t猶豫一陣,終于還是被說得換了條船過去與幾名朋友同行。
除了樓家最主要的這三人,此時跟隨的也有幾名樓家旁系,主要是樓近臨一貫栽培要給兒女做左膀右臂的,這次也帶出來認人見世面。
方才在岸邊,樓近臨便與一名當地豪商打了些招呼,這時候船只離了岸,不多時又有人高聲呼喚,靠船過來。樓家在杭州手眼通天,雖不如錢家那般一等一的望族,但幾代積累,也只是差得一線,不容小覷,于是過來拜會者甚多,也有些書生過來與樓書恒打了招呼。
樓家的幾個子弟中,樓書恒雖然看來是個性情憊懶的花花公子,但詩文才學也是很不錯的,兒時在杭州一帶也被稱為神童。他天賦本來好,后來未下苦功,卻也有些成績,又是樓家的小兒,深得父親喜愛,性格中偶有幾分傲氣,旁人也當成理所當然。
成年后他對女人的興趣比詩文多,以家中錢、勢,即便不談詩文不明目張膽的欺人,泡妞也是簡單,后來父親有看法,他便偶爾去管理一下生意,聰明人做事情,又有家中得力之人輔佐,也是一帆風順。從此在眾人眼中,他便成了性情淡泊的名士性子,不怎么寫詩作詞,也被認為是大才子一名,經商也厲害,自然是能者無所不能的象征。
這種名聲的積累相對正統,對比寧毅在江寧的名聲,也是又能寫詩又能算計人,卻相對低調,配合贅婿的身份,便讓人下意識的覺得有幾分苦逼。如果說樓書恒算是天之驕子的成長史,寧毅那邊的名聲便有些像是陰暗草根的奮斗史了。
舫船之中坐了些人,吃著冰鎮的飲品,不多時,便也有人說起蘇家的事情,主要因為聽說蘇家與樓家還是有些關系的。
“方才在那邊看見,似是蘇家的小畫舫自湖上過去,我看了一眼,上面不見多少人在動,窗口那邊,船上的人倒像是已經趴著睡著了,哈哈……”
“這樣的天氣,湖上倒也確是午睡的好地方,那幾位蘇家人,可也真會享受。”
“蘇家的兩位公子倒是看見了的……要說起來這兩位也是人才,只是不知為何蘇家竟讓一名女子掌了權……這事情樓兄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