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七月十一的傍晚。
灰云,黑地,狂風暴雨。
視野在地平線上拉近,石橋渡,水流在沖洗著最后的鮮血,地面上是折斷的兵器、傾倒的戰旗,尸體被浸泡在水里,一具又一具。閃電在天空中劃…過時,在河邊的草地上勾勒出了黑sè延綿的輪廓,近處都是靜止的尸體,只在視野的遠處,人影從那邊過來,為首的數人騎在馬上,眾人皆是黑衣。
安惜福,黑翎衛。
穿著黑衣的眾人在這片猶如屠場一般的草地上分散開來,搜尋著可以獲得的線索,片刻之后,才又在雨中聚集。
隊伍朝前方的尸體間緩緩推過去,某一刻,為首的數人在那里停下來,在前方不遠處,也是一具一具散亂的尸體,只是這些尸身的裝備相對較好,其中的一具身著鎧甲被環繞其間。這具尸體的人頭已經被砍去了,好幾把刀槍此時都嵌在這尸體上,都是從鎧甲的縫隙處砍殺進去,尸體的血到此時恐怕都已經被放干。
通常來說,戰場之上恐怕很難出現這類純發泄的事情,只是從眼前的這一幕,足以看到當初這邊被人圍上亂刀砍過來的那種狂熱,這將領或許本身也有不凡藝業,然而在這種情況下,也只能被那些瘋狂圍過來的兵將亂刀砍死,削了人頭。
馬上的黑衣將領看了一眼,偏過了頭。
“姚義”低喃聲響起在暴風雨里,他望了望南邊“太快了……………”不久之后,黑衣將領在雨中聚攏了部下,安排之后揮了揮手,這支不到兩百人的隊伍分成兩股,朝著南面、北面兩個不同的方向飛馳而去。
這一天的午時過后,陸鞘所率隊伍被第一個沖散,成為那些狂熱的武德軍軍人手下的第一輪祭品,當天傍晚之前,敗姚義,姚義本人被殺。此時安惜福所率領的黑翎衛才趕到戰場,一個時辰后,方臘麾下薛斗南部與武德營交兵,再度潰敗。
此時的武德營如同一記凌厲到極點的回馬槍,朝著北面直插而去……………,
………,………,……………
事后想來,在七月初十到十一,發生在蘇州湖州交界之處的那場算計中,真正被算計得厲害的,或許并非能算是方臘麾下的幾支軍隊。僅從戰略意圖上而言,無論是在路上扔下金銀,以僅剩的精銳斥候擾亂對方視線,或者是散布大量謠言,歸根結底,其實只是在短時間里mihuo對方,目的不過是讓南追而來的五支軍隊暫時的拉開了距離。
如同寧毅本人所說,一旦給了對方反應的時間,這樣大的一支逃亡隊伍,在杭州附近的丘陵水路間根本不可能瞞過方臘那邊的探查。能夠一時間的達到這種效果,所依仗的不光是各種謀算,最主要的還是因為姚義等人的輕敵,利用他們的心理慣xing,在這等微妙的情勢中,獲得些許的喘氣之機。
被算計得最厲害的,終究還是作為逃亡隊伍本身的那些武德營軍人。
一次xing的將所有人拖進后無退路的死地,以生死為要挾,以金銀權勢為餌,再輔以屈辱、仇恨,讓這樣的一群人再沒有任何取舍的可能,而此后再不斷重復四千人與一千人的差別。那番演說在一開始看似說服,到得后來,其實已經近乎煽動。當然,若沒有那種身處絕地不如放手一搏的壓力,這番煽動,其實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事實上,若不是身上原就有傷,寧毅說不定還要好好感謝那夏七一番。當時寧毅的那一箭,已經近乎于蠻橫胡來,但那時整支軍隊原就沒有了退路,再加上湯修玄等人本身對寧毅的默許和支持,令得當時對夏七以及他那名部下的殺戮幾乎成了祭旗。余人或許會覺得寧毅當時只是魯莽,誤打誤撞,但其他人必然不會有寧毅的那種果決與一切事情都做得理所當然的氣勢。特別是那句“羅羅嗦嗦!婆婆媽媽!唧唧歪歪!你不是男人!”在此后甚至小范圍內決定了戰局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