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詩作的“原作者”面前抄詩抄得如此光明正大,對于寧毅來說,情況委實有幾分喜感,不過,考慮到劉西瓜的性格,恐怕即使站在面前的即便是李白,她也會面不改色地做出這種事來的。
詩詞什么的本就是無妨的小事,能夠讓霸刀營在此時出手,才是真正的巨大收獲。劉西瓜不是笨蛋,能夠在方臘義軍這個環境里將霸刀營一直置于超然的位置,能夠以那種幾乎從不露面的方法維持住霸刀營內部的圓融,并且在霸刀營內始終擁有極高的人望,她的聰慧精明,其實是遠超一般人的。
一般人都說,姜是老的辣,閱歷多了,就算思考得少些,人也會變得精明起來。劉西瓜的閱歷并不超出常人許多,一切就只能歸結于聰穎的天資與敏銳的洞察,她是極有主見的人,想要說服她為了什么事情頂上與包道乙決裂的風險,極不容易。寧毅只是大概地跟她說了有極端的理念,要成非常之事,擁有“同志”的不容易。
那些話原本并不是為了陳凡而準備的,這后手只是讓這幫孩子或許能夠活下來,當后來出手的是陳凡,寧毅的心中,對于劉西瓜的露面其實并沒有太大的把握。相對而言,這幫孩子背后的關系盤根錯節,真救下之后,對于霸刀營也是有幫助的,但若只是陳凡,顯然就沒有這么大的價值。
如果是在幾天以前,寧毅對此連希望都不會抱。劉西瓜這人強勢、大氣,看來也沒有失去太多的天真,對許多事情心中仍舊頗有激憤,但并不代表她真的性格魯莽,為了讓霸刀營的人在厲天閏回城后不受到太大的沖擊。甚至連齊元康。她都可以親手殺掉,不管她平日里與陳凡有多大交情,當陳凡對包道乙動手。她肯定是要置身事外的。
但有了那番話,有了那天晚上的決心,事情應該有一定的希望。由于一切發生得實在太快。寧毅叫上一幫學生想要出手拖一下時間,也是為了讓劉西瓜有更多思考的余地,并且將“學生”這一籌碼盡量與陳凡進行捆綁。不過,劉西瓜在此時的果決,也確實有些出乎寧毅的意料之外。
一旦下定了決心,她當即出手救下陳凡,隨即是以無比強勢的態度做出了回擊。原本以霸刀營的身份,后來未必不能推諉扯皮或者給包道乙一個臺階下,但那短短的話語中沒有臺階。幾句話之間,就決定了開打,也成了包道乙完全退不了的原因之一。或許在某個側面也已經證明了。幾天的安靜思考后。她在心中,已經為那件事下了不同尋常的決心。
“……你若真有想法。就該想好,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與這天下格格不入,不僅僅是武朝,哪怕是這杭州城、永樂朝,或許一時半會能夠容你,到最后也是格格不入的……我不想騙你,最壞的結果是,或許當有一天,連半個霸刀營的人都跟你決裂,那時候能夠站在你身邊的人,會有幾個……到時候你會后悔的……”
做下了決定,隨即就對包道乙動手,這是進一步的立威,要為接下來霸刀營不被打擾做準備了。她這些年來或許都沒有真正做過這種大場面上蠻不講理的事情,然而一旦決定要做,霸刀營的實力也是驚人的,當第一句“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寫完,街道那頭,屬于包道乙麾下,首先趕到的一兩百人都已經到了附近,而出現在房頂、巷道間的霸刀營成員也已經在朝這邊聚集。
腳步交錯,人影匯集,乍看起來有些混亂,但走到近處,幾乎每一個人都與周圍人保持著相同的距離,這一群人大概七八十左右,一例的黑白勁裝,背負長刀。當劉天南揮了揮手,杜殺等人也從側面走來,拔出了兵器,成為這隊列的前鋒。他們的步伐不是簡單的直走,而是交錯前行,盯準了前方由包道乙帶來的那批綠林人士組成的第一列隊形。他們是高手,對方也是綠林豪客,氣氛看起來,一時間就像是一個個都要放對廝殺,但若是誰的心神被對方所奪,轉眼間,他又會發現眼前已經換了一個人。
寧毅等人所在的長街這頭,三十余名霸刀營的男子開始站在街口,將這邊的道路堵起來。
包道乙那邊,原本的四十余名綠林人士結陣收縮,后方趕來的兩百余人是由一名小將帶著的,那將領還在向包道乙詢問著指示,他也能看出來,對面過來的人絕不一般,這不是普通的火拼斗毆。包道乙也有幾分后悔了,他也沒有想到,霸刀營那邊會這樣果斷地開始動手,這根本不科學,但心中更多的,終究還是憤怒:你這小輩吃錯藥了,當我碾不碎你么。
街道中心,兩撥人的前鋒,已經壓近了距離,霸刀營前進,包道乙手下的綠林群豪隱約后退。
“銀鞍……照白馬!”
沒有多的說話,“乒”的第一聲兵刃交擊聲響起,隨后是無數的兵刃交擊,鋒線短兵相接。街道不算窄,但同時也不過是二十人左右的在交手,武林人士間的第一招總像是試探,然而這次不同,霸刀營中杜殺等人的分進合擊何其嫻熟。其中一人與方書常才拼過兩刀,面前的對手便陡然換成了羅炳仁,旁邊錢洛寧斬人中路,那人才想要封擋,紀倩兒的鴛鴦刀刷的自左側沖過去,身體倉促間一側,方書常已經揮起長刀由右側將他卷入攻擊里。
“颯沓如流星——”
那邊劉西瓜低頭寫詩,朗誦的吒喝聲中,霸刀營的隊形轟轟的壓過兩步,鋒面推上前方綠林群豪的第一列,有六個人被卷了進去,灑出去的只有鮮血。
這邊的街口,響應包道乙煙火令箭的另一批一百多人也已經到了,看見封路的三十余人,直接沖了過來:“讓開!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