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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九章 北望山丘一幢幢

    “有關此事,老夫可為立恒作保?!?br/>
    臨近正午,隨著這個聲音響起來,眾人紛紛回頭,只見出現在那長亭邊的老人一襲灰袍、神情矍鑠,在場的小部分人認不出他來,但嚴令中與潘宏達等人已經站起來,有著些許疑惑:“年公?”

    眾人也是紛紛拱手行禮,有幾位行的還是弟子禮。此時出現在這里的,自然便是秦府幕僚堯祖年,他在壇地位身就高,真要說起來,比之秦嗣源、康賢等人也不見得遜色了,只是出身較低,早些年為秦嗣源當幕僚。后來秦嗣源罷官之后,他已經有莫大的名聲,就算自己要出仕,也是很簡單的,只是因為秦嗣源的事情,他身也就些心灰意冷,留在汴梁當了個清散閑人。

    而在這幾年里,由于沒有出仕,他在壇上儒生間的名氣也越高,直到秦嗣源再度出仕,他去右相府中任幕僚,才漸漸淡出眼前這類閑散的會。但真要說起來,類似秦墨、薛公遠這些人都未必比得過他的名聲,雋社眾人平日里固然可以與他平輩論交,但還是得以上禮待之。嚴令中雖然有大學士之名,學問上也不見得真能比過堯祖年。

    這時候見他出現,聽他說出這第一句話,嚴令中等人就已經明白這次弄錯事情了,只是一時間還猜不到堯祖年與那寧毅之間的關系,于少元初至京城不久,向旁邊的人詢問著這老者身份,姬晚晴那邊看看于少元,也已經有了些許慌張,青樓中人,對這些人中間的關系最為敏感。她原是聽說有人要給李師師這邊好看。請于少元出一出手,又有幾個天家子弟的參與,因此覺得是個好機會。就算方才,她心中懊惱疑惑,也不至于慌張,但堯祖年的出現,終于讓她感到不小心踢到了鐵板。

    只有李師師,這時候或許在心中拼出了些許端倪。秦嗣源致仕之后隱居江寧,立恒那邊的背景。不見得是這堯祖年,甚至可能是那位強勢鐵腕的當朝右相。

    她只是有此猜想,當然無法確定。那邊堯祖年已經一團和氣地過來,與嚴令中等人打過了招呼,薛公遠已經老了。方才那一下震驚,雖然沒有令他就此出什么意外,但此時看來也有些精神萎靡。脾氣暴躁之人,心性也多半耿直,他先前斥責寧毅,發自真心,也是因為如此。后來看見那首詩,他也沒辦法自欺欺人,這時候與堯祖年互相拱手打了招呼,堯祖年也拍拍他的肩膀。著他寬心。

    嚴令中是究竟官場之人,這時候知道該如何解開尷尬,直接問了出來:“年公,這位小朋友到底是何背景。你也該說一說了吧?!?br/>
    “老夫正是為此而來?!眻蜃婺曜拢χc了點頭。也不避諱在場眾人,“先前聽說此事,便知道可能是大水沖了龍王廟。立恒小友乃是相府客卿,他的學問,秦公也是很贊賞的?!?br/>
    先前說寧毅是王府客卿,眾人一陣興奮,覺得是抓住了把柄。但這時候堯祖年說他是相府客卿,周圍便有些說不出話了,一個騙子也許騙得了不學無術的王爺,哪里有可能騙得了堯祖年、秦嗣源這類人物,堯祖年稱其為小友,那是真正認同對方才會說出的稱呼了。

    眾人還沒能說出話來,堯祖年又笑了笑:“此事純屬誤會,相信立恒小友不會太過介意,大家也不用將之放在心上。其實大家對此事有所懷疑也是難怪,立恒之前一年,都未曾再有任何詩詞傳出。這固然因為他身不愛招搖,另外也是因為自去年至今年年初,他都在杭州,經歷戰亂風波,脫身不得?!?br/>
    堯祖年頓了頓:“這期間九死一生,老夫也不好一一細述。但后來杭州淪陷,方匪肆虐,立恒曾出手救下不少人,杭州城得以在年初解圍,也是因為立恒從中幫忙,至少令杭州城內提前一個月被打開。當時他身處杭州城內,周旋于方臘以及一干匪首之間,生死艱難,才做出如此事跡。葉堪,據我所知,你的舅父一家,后來之所以得保性命,也是因為立恒在匪營之中的保全,此事你大可修書一封,回去求證?!?br/>
    自從堯祖年過來、坐下,對于這件事便是笑著侃侃而談,絲毫不賣關子,但說到這時,眾人已經不清楚自己臉色復雜到了怎樣的程度。那名為葉堪的年輕人原就曾聽過堯祖年的教導,這時候臉色白了白:“這下子……舅父可不會放過我了……”對于舅父一家被圍杭州到后來脫困的消息,他是知道的,但這年月天高路遠,詳細情況,當然不可能知道得清清楚楚,想不到自己竟得罪了舅父的救命恩人,就算舅父不知道這邊的事情,自己那嚴厲的母親知道了,想必也會讓自己跑去罰跪閉門好些天。

    “沒事的,此等誤會,你舅父一家想必也能理解。至于詩詞……”堯祖年笑了笑,在那兒斟酌著什么事情,“詩詞一事,立恒困于杭州一年,確實未有作品傳出,不過……要說他寫的東西,其實是有的……”

    他說到這里,神色之間已經頗為斟酌,似乎還在思考該不該說出接下來的話,但終于,從袖間緩緩拿出了一個小冊子。

    “在過來此間的路上,老夫曾想過,這些詩作,要不要公布出來……立恒性情淡泊,好做事實,不喜空談,這些名聲,也不知他會不會覺得麻煩。當初他在杭州,這些東西傳來,我與秦相曾經想過,暫時就壓上一壓,待他正式首肯,再做處理。但見了今日之事,這些事情若是再有,也是麻煩……”

    他嘆了口氣:“當初立恒在逃難之中一身傷病,落于匪營,這些東西,說來曲折,也并不全是立恒想寫的,他是為一位女匪代筆。隨手所做,但零零總總傳出來的有十多首。我與秦相看過之后,驚疑皆有,此后每看一次,便為其采所攝,這等才學,不該由我等就此壓住,或者藏于暗處,待其發霉積灰。來到還想留一段時間。但看起來……呵……”

    堯祖年站起來,鄭重地拿著那冊子,望向一旁:“這零零總總十余首,加上立恒于杭州淪陷前所作一首望海潮,皆收于此冊。為免此后再有今日之事,也該拿出來了……師師姑娘,今日這里,只有你是立恒好友,這詩詞冊子由你收取,代為傳播,想必立恒也不至于生氣。這冊子上的內容傳開之后。應該無人再質疑立恒才氣,詩詞一事,對他來說不過信手拈來,閑時小道……當然。師師姑娘日后也當正式就此事知會立恒才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