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立恒是誰?”
“嘿,你們不知道了吧,此人看來是一介書生,卻有十步一算的稱號,而且身負極高的武藝,當初在杭州,方臘那幫人在城里作亂,他幫助出謀劃策,后來,那什么石寶、方七佛等人親自去殺他,反被他算計,殺了好幾人后揚長而去,得石寶、方七佛灰頭土臉。唉,可惜當時城破太早,若再能堅持幾天,聽說方七佛就要被他干掉了……”
“……我聽說他在江湖上也有個名號,可不是十步一算,人家叫他血手人屠的,這次肯定可以過去……”
各種亂七八糟的傳言一時間被說得神乎其神,包括寧毅當初在太平巷的作為,他的外號什么的也都被傳揚了出來。
當然,這并不能緩大部分人心中已經興起的焦慮情緒,前后都有敵人的情況下,沒有多少人能夠相信一個以前沒什么名氣的愣頭青,就算這邊將他塑造成諸葛亮轉世,也未必能給人多少信心。
不過,這時候的逃亡隊伍里,軍人、富商、豪紳、地主、官員之類其實是沒有多少選擇的,方臘麾下軍隊一旦追上來,他們必然沒有僥幸的可能,只能是死路一條,在這個時候,他們也只能相信眼前能相信的一些東西。但隊伍之中那些一窮二白,或是沒有太多身家的人卻不同,他們原本就隨著大流在,原本覺得這隊伍安全,一塊跟著,這時候忽然聽到眼下的消息,頓時便變得忐忑起來。這隊伍秩序不強,原本就有各種矛盾,只是一開始被眾人齊心按壓著,但這些絕望的消息傳來之后,矛盾便立即激化起來。
在這些平民來說,就算被追上,他們到底也能選擇投降,或者化整為零,縮進山溝里、村子里。只要方臘的軍隊不把杭州周圍全殺空,自然就有躲過去的可能。到得初十這天下午,在隊伍高層的肆意放縱下,隊伍自附近一個名叫石橋濱的地方渡過了眼前這條河道支流后,逃亡的隊伍便因為一場小規模的斗毆為導火索,分裂成七千以及近三千人的兩股。
這三千人開始朝東北方向轉向,試圖朝嘉興方向,繞過前方的清風寨與小洛鎮。這些人多是由平民組成,也有自作聰明混入其中的富商、官員,在這些人看來,后方追來的亂軍主要為求財,如果將那七千人作為餌,他們多少都能得到一線生機,也有自覺前方危險的,干脆就開始離隊、朝周圍區域以平民身份散去。
這個時候,跟在后方的追兵當中也開始出現一些難以決斷的問題,隨著他們越來越近這支最大的逃亡隊伍,一些駁雜的信息,也開始忽如其來的出現在眼前。
自落單的難民口中,他們可以輕易地詢問出各種信息,這隊伍的規模,隊伍中開始出現的內訌,隊伍中傳得神乎其神的謠言,什么“十步一算”、“血手人屠”,讓石寶、方七佛、劉大彪灰頭土臉,然后是有的人開始離開隊伍單的傳聞,或者某某大富商跟某某官員知道了情況的緊急,開始與隊伍脫離往山里逃亡的情報。
一萬人逃難的隊伍,留下的線索其實是比較清晰的,但在這時,倒是出現了一系列干擾判斷的東西,散落在逃難途中,往不同方向延伸的財物。五支軍隊的斥候都在往前趕,也在不同的方向上與武德營的斥候發生了碰撞。姚義這些人一路北上,原本就不算齊心,在分配獵物、戰利品上自然也會有一番爭吵,最后為了暫時保持和平,五支隊伍各自相隔了一段距離,選擇了方向朝著前方推進,由于選擇的方向是同一個,姚義、陸鞘兩撥人甚至又爭吵了一番,當然,在這個時候,眾人并沒有擔心什么打仗的問題。就算追上了,三千多的殘兵,在七千人的包圍下,也翻不起什么樣來了。
這天傍晚,逃亡隊伍主力的七千余人自原本渡河的石橋濱一帶再度折返而回,與往北面追來的姚義的隊伍幾乎是擦肩而過,隊伍趁夜南下數里,在地勢兇險的河灣邊扎了營。河道在這邊像是一個鉤子,他們南下折返,原本一路上就有各種痕跡,這時候東面南面又有河道擋路,這個河灣像是口袋般的將人們兜了起來,如果姚義等人往南邊折回,幾乎就是死地。但眼下姚義等人也是急著往北方追過去,一時間沒有再來探查。
這天晚上五支隊伍以不同的路徑朝北方而去,其中薛斗南、米泉兩人的數千人甚至就從眾人扎營的河灣對岸過去,他們也在與這邊相隔了十余里的不同區域暫時扎營。這天晚上,河道邊的營地中安靜得幾乎窒息,只要明天那五支追兵拔營北上,他們將獲得第一次的機會,再做其它的運作。
沒有人敢生火,沒有人敢點燈,知道事態嚴重的眾人在生死存亡的關頭幾乎都自覺地屏住了呼吸,一時間說話都不敢大聲。但夜晚與姚義軍隊擦肩而過的那記回馬卻在眾人的口中渲染開來了,本來只是個小手段,但眾人也都需要一些自信作為支撐。
如此到得第二天,天空烏云匯聚起來,武德營放出了最銳的幾名探子,注意著北面幾支軍隊的動靜,姚義的軍隊開始拔營,薛斗南、米泉的軍隊開始拔營,沈柱城的軍隊開始拔營,陸鞘的隊伍落在最后方,他沿著姚義的路線往石橋渡方向過去,然后,在這天中午將要過河的前夕。停了下來……
他開始折返了。
正午,北面的一處山頭上,名叫安惜福的男子騎在馬上,帶領著黑翎衛正在朝北方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