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端午這天的集會,唐恨聲、陳劍愚等人約好了第二日過去寧府挑戰心魔,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五月初六這天,一場在這兩個多月里持續震動京師的大事落定塵埃了。
大理寺對于右相秦嗣源的審理終于結束,其后審判結果以圣旨的形式發布出來。這類大員的倒臺,各式罪名不會少,圣旨上陸陸續續的羅列了諸如專橫擅權、結黨營私、貽誤戰機等等十大罪,最后的結果,倒是簡單明了的。
右相秦嗣源結黨營私,貪贓枉法……于為相期間,罪行累累,念其老邁,流三千里,永不敘用。
昭告天下,以儆效尤。
各種罪名的來由自有京中文人議論,普通民眾大抵知道此人十惡不赦,如今罪有應得,還了京城朗朗乾坤,至于武者們,也知道奸相倒臺,拍手稱快。若有少部分人議論,倘右相真是大奸,為何守城戰時卻是他統御軍機,城外唯一的一次大勝,也是其子秦紹謙取得,這回答倒也簡單,若非他以權謀私,將所有能戰之兵、各種物資都撥給了他的兒子,其它軍隊又豈能打得如此慘烈。
他雖然守住了女真人的攻城,但只是城內死者重傷者便有十余萬之眾,若是旁人來守,他一介文臣不擅專武臣之權,說不定死個幾萬人便能退了女真呢。
如此的議論之中,唐恨聲等人到得寧府后,卻撲了個空。管事只說寧毅不在,眾人卻不相信。不過,既然是光明正大過來的,他們也不好鬧事,只得在門外嘲弄幾句。道這心魔果然名不副實,有人上門挑戰,竟連出門見面都不敢,實在大失武者風度。
文人有文人的規矩,綠林也有綠林的陳俗。雖說武者總是手底下見功夫,但此時天南地北真正被稱作大俠的。往往都是因為為人豪爽豁達,仗義疏財。若有朋友上門,首先招待吃喝,家有財力的還得送些吃食盤纏讓人拿走,如此便往往被眾人稱道。如“及時雨”宋江,便是因此在綠林間積下偌大名氣。寧毅府上的這種情況,放在綠林人眼中,實在是值得大罵特罵的污點。
手段還在其次,不給人做面子。還混什么江湖。
只可惜,當初興致勃勃稱“江湖人送匪號血手人屠”的寧公子,此時對綠林江湖的事情也已經心淡了。來到這世界的早兩年,他還心情暢快地幻想過成為一名大俠禍亂江湖的情景,后來紅提說他錯過了年紀,這江湖又一點都不浪漫,他不免氣餒,再后來屠了梁山。后續就真成了徹徹底底的禍亂江湖。只可惜,他也沒有成為什么浪漫的邪教大反派。角色定位竟成了朝廷鷹犬、東廠廠公般的形象,對于他的武俠夢想而言,只能說是千瘡百孔,累感不愛。
更何況,寧毅這一天是真的不在家中。
眼見著一群綠林人士在門外叫囂,那三大五粗的寧府管事與幾名府中護衛看得頗為不爽。但終究因為這段時間的命令,沒跟他們切磋一番。
鐵天鷹卻是知道寧毅去處的。
傍晚時分,汴梁南門外的運河邊,鐵天鷹匿身在樹蔭之中,看著遠處一群人正在送別。
對于秦嗣源的這場審判。持續了近兩個月,但最終結果并不出奇,按照官場慣例,發配嶺南多瘴之地。離開城門之時,白發的老人依舊披枷帶鎖——京城之地,刑具還是去不了的。而流放直嶺南,對于這位老人來說,不僅意味著政治生涯的結束,或許在路上,他的生命也要真正結束了。
過來送行的人算不得太多,右相倒臺之后,被徹底抹黑,他的黨羽弟子也多被牽連。寧毅帶著的人是最多的,其余如成舟海、聞人不二都是孤身前來,至于他的家人,如夫人、妾室,如既是弟子又是管家的紀坤以及幾名忠仆,則是要隨行南下,在途中伺候的。
鐵天鷹知道,為了這件事,寧毅在其中奔走許多,他甚至從昨天開始就查清楚了每一名押送南下的衙役的身份、家世,端午節鐵天鷹在小燭坊開武林大會時,他拖著東西正挨家挨戶的送禮,有的不敢要,他便送給對方親朋、族人。這中間未必沒有恐嚇之意。刑部之中幾名總捕說起這事,多有唏噓感嘆,道這小子真狠,但也總不可能為這種事情將對方抓緊刑部來打罵一頓。
鐵天鷹則更加確定了對方的性情,這種人一旦開始報復,那就真的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