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日漸西斜,董志塬一側的山嶺溝豁間升起道道炊煙,黑底辰星的旗幟招展,有的旗幟上沾了鮮血,幻化出點點深紅的污漬來,炊煙之中,有著肅殺沉穩的氣氛。
偶有窺探者來,也只敢在遠處的陰影中悄然窺視,而后迅速遠離,如同董志塬上鬼祟的小獸一般。
從小蒼河中殺出的這支部隊,吞并于此。幾日之前,朝他們撲來的鐵鷂子隊伍猶如一頭扎入了深淵,除了少量潰敗之人,其余騎士的性命,幾乎葬于一次沖鋒之中,如今幾乎半個西北,都已經被這一消息震動了。
西夏王的十萬大軍就在朝這邊推進,看似穩重,實則有些不情不愿的意味。
人們害怕未知之物。
遠在環州的種冽聽說此事后,還不知道會是怎樣的表情,他麾下種家軍只余數千,已經翻不起太大的風浪。但在東北面,府州的折家軍,已經開始有動作了。
一方面再度派人確認這猶如天方夜譚般的消息,一方面整軍待發,同時,也派出了使者,星夜兼程地趕往山中小蒼河的所在。這些事情,駐于董志塬的黑旗軍尚不知道,推進而來的西夏軍隊也不清楚——但即便知道,那也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了。
最重要的,還是這支黑旗軍的動向。
以一萬人從山中撲出,不到兩日破延州,隨后立刻轉到西進,當頭一戰覆滅鐵鷂子。再強的兵也有戰損,也有身體和精神上的疲勞。他們如果掉頭跑掉又或是派出使者談判,都很正常,但問題在于,這兩種端倪,如今都未曾出現。
往最瘋狂的方向想,這支軍隊不再休息,一頭往十萬大軍中央插過來,都不是沒有可能。
這種可能性讓人心驚肉跳。
數里外董志塬上一場大戰的現場。殘存的尸首在這夏日陽光的暴曬下已化作一片可怖的腐爛地獄。這邊的山豁間,黑旗軍已駐留修整四日,對于外界的窺探者來說,他們安靜沉默如巨獸。但在駐地內部。輕傷員經過修養已大致的康復,傷勢稍重的士兵此時也恢復了行動的能力,每一天,士兵們還有著適當的勞動——到附近劈柴、生火、分割和熏烤馬肉。
兩千七百鐵鷂子,在戰場上直接戰死的不到一半。后來跑掉了兩三百騎,有將近五百騎士投降后存存活下來,其余的人或是在戰場對壘時或是在清理戰場時被一一殺死。戰馬死的少,但傷的多,還能救的多數被救下來。鐵鷂子騎的都是好馬,魁梧高大,一些可以直接騎,一些哪怕受輕傷,養好后還能用來馱東西,死了的。許多當場砍了拖回來,留著各種傷勢的戰馬受了幾天苦,這四天時間里,也已一一殺掉。
投降的五百人也被強令著執行這屠夫的工作。這些人能成為鐵鷂子,多是黨項貴族,一輩子與戰馬為伴,待到要拿起尖刀將戰馬殺死,多有下不了手的——下不了手的當即便被一刀砍了。也有反抗的,同樣被一刀砍翻在地。
軍心已破、軍膽已寒的士兵,即便能拿起刀來反抗。在有防備的情況下,也是威脅有限——這樣的反抗者也不多。黑旗軍的士兵眼下并沒有婦人之仁,西夏的士兵如何對待西北民眾的,這些天里。不僅僅是傳在宣傳者的言語中,他們一路過來,該看的也已看到了。被焚毀的村莊、被逼著收割麥子的群眾、陳列在路邊吊在樹上的尸體或白骨,親眼看過這些東西以后,對于西夏軍隊的俘虜,也就是一句話了。
敢反抗。很好,那就你死我活!
而這些俘虜也感受到了這種堅決。是堅決而并非狂熱,這幾天的時間下來,整個駐地中的大部分軍人做的,看似是在殺馬,每天的吃食也是馬肉,但他們真正做的,卻并非如此,而是:殺鐵鷂子,吃了他們的馬。
至于接下來的一步,黑旗軍的士兵們也有議論,但到得今天,才變得更為正式起來。因為上層想要統一所有人的意見,在西夏大軍到來之前,看大家是想打還是想留,討論和匯總出一個決議來。這消息傳來后,倒是許多人意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