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流轉,夜漸漸的深下去了,襄陽大營之中,有關于北地黑旗訊息的討論,暫時告了一段落。將領、幕僚們陸陸續續地從中間軍營中出來,在議論中散往各處。
如孫革等幾名幕僚此時還在房中與岳飛討論當前局勢,岳銀瓶給幾人奉了茶,先一步從房中出來。午夜的風吹得柔和,她深吸了一口氣,想象著今夜討論的眾多事情的分量。
華夏軍的再次出現、北地的天翻地覆、疑似那位寧先生的蹤跡……以及女真有可能展開的動作。或許,真的要再次打起來了。
她并不為此感到畏懼,作為岳飛的養女,岳銀瓶今年十四歲。她是在戰火中長大的孩子,隨著父親見多了兵敗、流民、逃亡的慘劇,義母在南下途中病逝,間接的也是因為萬惡的金狗,她的心中有恨意,自幼隨著父親學武,也有著扎實的武藝基礎。
先前岳飛并不希望她接觸戰場,但自十一歲起,小小的岳銀瓶便習慣隨軍隊奔波,在流民群中維持秩序,到得去年夏天,在一次意外的遭遇中銀瓶以高超的劍法親手殺死兩名女真士兵后,岳飛也就不再阻止她,愿意讓她來軍中學習一些東西了。
“你是我岳家的女兒,不幸又學了刀槍,當此傾覆時刻,既然非得走到戰場上,我也阻不了你。但你上了戰場,首先需得小心,不要不明不白就死了,讓他人傷心。”
銀瓶自幼隨著岳飛,知道父親一向的嚴肅端正,唯有在說這段話時,顯出罕見的柔和來。不過,年紀尚輕的銀瓶自然不會追究其中的涵義,感受到父親的關心,她便已滿足,到得此時,知道可能要真的與金狗開戰,她的心中,更是一片慷慨愉悅。
在門口深吸了兩口新鮮空氣,她沿著營墻往側面走去,到得轉角處,才陡然發現了不遠的墻角似乎正在偷聽的身影。銀瓶蹙眉看了一眼,走了過去,那是小她兩歲的岳云。
“姐,我聽說華夏軍在北面動手了?”
十二歲的岳云才剛開始長身體不久,比岳銀瓶矮了一個頭還多,不過他自幼練功習武,刻苦異常,此時的看起來是頗為健康結實的孩子??匆娊憬氵^來,雙眼在黑暗中露出炯炯的光芒來。岳銀瓶朝旁邊主營房看了一眼,伸手便去掐他的耳朵。
“啊,姐姐,痛痛痛……”岳云也不躲避,被捏得矮了個頭,伸手拍打銀瓶的手腕,口中輕聲說著。
“還知道痛,你不是不知道軍紀,怎可靠近這里?!鄙倥吐曊f道。
“姐,我方才才過來的,我找爹有事,啊……”
“哼,你躲在這里,爹可能早就知道了,你等著吧……”
岳銀瓶說著,聽得營房里傳來說話和腳步聲,卻是父親已經起身送人出門——她想來知道父親的武藝高強,原本便是天下第一人周侗宗師的關門弟子,這些年來正心誠意、一往無前,更是已臻化境,只是戰場上這些功夫不顯,對旁人也極少說起——但岳云一個孩子跑到墻角邊偷聽,又豈能逃過父親的耳朵。
果然,將孫革等人送走之后,那道威嚴的身影便朝著這邊過來了:“岳云,我早已說過,你不得隨意入軍營。誰放你進來的?”
“爹,弟弟他……”
“銀瓶,你才見他,不知原委,開什么口!”前方,岳飛皺著眉頭看著兩人,他語氣平靜,卻透著嚴厲,這一年,三十四歲的岳鵬舉,早已褪去當年的熱血和青澀,只??瓜乱徽к婈牶蟮呢熑瘟耍霸涝?,我與你說過不許你隨意入軍營的理由,你可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