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天色陰了下來,灰色的云層隨風飄過。
城市的東頭,離開了眾安坊“聚賢居”的人馬不久之后便在街頭分散開來。對于此時發生在城市中央的熱鬧比賽,時維揚稍稍有些關注,但隨后也便收斂了心神,與吳琛南一道,低調而自然地朝五湖客棧的方向過去。
出來之后,心情終究還是有些忐忑的。
見他猶豫,吳琛南倒也并不奇怪,笑道:“若然時公真的不允,公子,你是絕不可能將這些人帶出來的?!?br/>
“我覺得,公子不必太過擔心。?!眳氰∧系溃澳闶菚r公的兒子,將來的成就,不在于一件兩件的小事上,你出來做事,是為了跟大家顯示,你手上仍舊有權力,也有駕馭權力的手腕。時公想看到的,是公子你的進取,未必會是這一件兩件事情上的細枝末節……”
吳琛南是個讀多了書,自比公瑾、武侯的書生,先前時家發跡,他被冷落許久,此時終于得到了被時維揚信任的機會,便一面思考,一面安慰這位性情并不大氣的兒時同伴。
時維揚渾身一震:“還是琛南透徹?!?br/>
隨后又細細介紹了最近幾日的會議進展,談了談最為尖銳的周商與眾人之間的矛盾,又提到大龍頭等幾個小勢力,之后不免提及與五湖客棧有關的“讀書會”。
吳琛南搖頭笑道:“不過是些有心之人,借西南之名,暗中搞事罷了。如今的公平黨,若說閻羅王一方概括起來,是‘走極端’三個字,讀書會概括起來,便是‘立規矩’。他們借著西南的名義,說公平黨內部規矩過于渙散,最近發出的小冊子上,說連同公平王何文在內,五方都難以長久,可那冊子里的內容,據說也不是西南那邊的原版,都是被有心人改過了的。”
“公子不必在乎?!眳氰∧闲?,“公子可知,咱們公平黨起事,扯的是誰的虎皮?”
“是了。咱們起事,扯的便是西南華夏軍的虎皮,可走到今天,咱們內部誰都清楚,公平黨與華夏軍,全然是兩回事。咱們扯著虎皮做了大旗,方有五位大王當權,可此時若還有人要扯西南的虎皮,他想要做的,是什么事?最犯的,又是誰的忌諱?”
“也是因此,公平黨五位大王之后,尚有大龍頭等勢力可以慢慢起來,甚至于坐在一起商量事情,但只有讀書會,過去半年,五方皆殺……這背后之人啊,野心太大了,羽翼未豐,就敢說自己是華夏正統??尚κ烂嫔线€有無識之人,說讀書會背后指使乃是公平王本人,真是笑話……哈哈,陛下豈會造反……”
時維揚心中慚愧,此時方才覺得,自己過去一兩年的得志,被人吹捧,更像是游戲一場。當下便也向吳琛南剖白心事,道:“……小弟過去輕浮孟浪,往后再遇諸多事情,請吳兄務必在小弟身旁,提點于我,甚至我若再荒唐,吳兄便是罵醒我都是應當的。我輩男兒,果然要在這世間做些大事,方才痛快……”
如此一番“賓主相得”的過場,再聊起事情來,看問題的眼光,都更加廣闊而踏實了。此時準備炮制五湖客棧的準備陸續做得妥當,先頭之人也陸續回來報告了客棧那邊的信息,這樣的運籌當中,吳琛南便又向時維揚獻上投名狀一般的計策。
“哦?”時維揚瞪著眼睛,“其實……前些日子在金樓那邊,金掌柜他們險些就抓住了那嚴云芝,可是后來還是讓她跑掉。金掌柜的手腕尚不能抓回她……琛南有何妙策,便不要賣關子了吧?”
“琛南是說……”時維揚眨了眨眼睛,“……可這嚴家,畢竟還算是我時家的客人啊……”
吳琛南緩緩地說出這番話,隨即退后一步:“當然,這些計策,或許太過于劍走偏鋒,唉,公子宅心仁厚……”
他語氣慷慨地進行了自我批評,這番話說完,便又有人過來報告,對圍剿五湖客棧的準備已經完全做好,雖然看起來上次在客棧當中的那幫刺頭已經跑掉,但這原本也是有了心理預期的事情,想要在這邊做一場秀,恢復他時二公子的威嚴,已經沒有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