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條老規矩,當年都是崔國師起的頭。
吳王城老老實實說道:「剛參加小朝會,確實被看了將近十天的笑話,還是趙尚書私底下與我說了這兩條老規矩,提醒我下次議事不必起身答話,我回了自家兵部,問沈老尚書,倒好,說我大驪就沒有這樣的官場陋習,還語重心長與我說,好歹是一張新
面孔,禮多人不怪,先混個熟臉,以后再去戶部當乞丐,說不定架子大的沐尚書就愿意見一面,罵幾句了?!?br/>
說著說著,這位正值壯年、位居高位的侍郎便滿臉漲紅起來。緊張!
禮部尚書趙端瑾,老神在在,端起手邊茶幾上的青瓷茶碗,抿了一口茶水。
兵部跟戶部大佬們的狗咬狗,常有的事,見怪不怪了。
戶部尚書沐言立即看了眼神色如常的年輕國師,「你們是乞丐?!來我戶部討飯?!你們兵部但凡有一點點良心,都說不出這種喪心病狂的混賬話!我樂意給你們吃閉門羹,我但凡兜里有一點點余錢,不都是先緊著你們兵部?」
「真把我逼急了,下次你吳王城再來戶部,倒打一耙說自己當乞丐是吧,到時候我開了門,捧個碗,先給你磕幾個!」
只要不是跟國師對話,吳王城在沐尚書這邊,倒是半點不怵,「那就倆乞丐相互拜年唄,我只是侍郎,不丟人,還有賺?!?br/>
陳平安稍稍轉頭,望向那個一起看熱鬧的皇帝,笑道:「陛下,我上次參加議事,不這樣啊?!?br/>
皇帝宋和笑道:「讓國師見笑了?!?br/>
重新落座,吳王城便心情復雜起來,倒不是擔心新國師慷他人之慨,但是如果大驪王朝跟中土文廟一直保持過于緊密的聯系,吳王城覺得可能會有問題,可能國師有自己的通盤考慮,可對于吳王城這種沙場出身的武將而言,中土文廟的指手畫腳,就像給大驪鐵騎套上了一層枷鎖,估計文廟那邊也肯定會給予大驪王朝一些回報,可吳王城覺得如此一來,大驪鐵騎,還是那支無論戰力還是戰功皆冠絕九洲的大驪鐵騎嗎?
詩家所謂的金絡青驄白玉鞍,吳王城卻是嗤笑不已。
吳王城很怕大驪鐵騎淪為文廟的馬前卒,儒家圣賢的點綴。
大概皇帝陛下和一屋子大驪公卿,甚至連同年輕國師在內,都不會想到一個問題,就會讓兵部侍郎想得如此深遠、復雜。
吳王城跟屋內參加小朝會的,升官圖履歷截然不同,他是跟隨大驪鐵騎一路打到寶瓶洲中部,打到老龍城,策馬揚鞭海濱的邊軍驍將。再一路且戰且退,回到的陪都戰場,在蘇高山,曹枰,藩王宋睦手底下都帶過兵。不是吳王城目中無人,而是實話實說,在座諸位,當然各有大功于大驪,但他們畢竟只是在紙面上,知曉蠻荒妖族大軍的勇悍和暴虐,所以他敢說自己,雖然是今天在座官位最低、資歷最淺的,卻是最清楚劍氣長城那場仗打得何等艱苦、悲壯、慘烈的。
吳王城幾次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