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陽光升起來時,慌亂與躁動的氣息已經籠罩在整個城池間。
西面錢唐門附近的戰斗信息隱隱傳來,城北的火勢看來仍在蔓延,但依舊處于一片巨大的混亂當中,也不知是軍隊與城內的民眾在混戰,還是軍隊與混入城內來的方臘部署在混戰,而由于這等混亂的蔓延,此時杭州城內各處,都發生了大大小小的沖突,人心惶惶,無有依歸。
作為江南之地最重要也最具象征xing的城市之一,杭州自武朝建立以來,就未再遭受過戰火。早先就算南方局勢紛亂,方臘等人在歙州、婺州等地打來打去時,由于武德營在這邊防守嚴密,大家也都明白杭州一地的意義重大,至少對于世居蘇杭一帶的眾人來說,對于戰亂的危機感,終究是如隔天淵。也是因此,當得知方臘的人馬殺過來,噩夢一夜之間成為現實,此時城內的家家戶戶,也在陡然間有些懵了。
此時杭州富庶,鎮守這邊的禁軍、廂軍都有一定數量,但主要還是歸武德營統制。這些日子由于地震,武德營的主要軍力也已經聚集過來,鎮守城內城外的軍隊大概有三萬左右。西面錢唐門的混亂一起,軍隊當即收縮,閉四面城門,發警報、拒敵,并且開始鎮壓城內的混亂。
軍隊并不是不夠,而且此時鎮守杭州的武德營補給精良,戰力也是可以保證。自早晨開始的一片混亂當中,位于太平巷的寧毅等人除了聽著這混亂的發展,拒守著自己這邊的巷子之外,根本無法清晰地弄懂事情的走向,一個街道上的人都在人心惶惶地想要等到什么確切的消息,也有人過來詢問寧毅這時候可以干嘛的,寧毅最后也只是揮了揮手,讓自家的廚娘回去煮早飯。
兵兇戰危,當這類事情近在眼前,手邊又沒有足夠資源的時候,寧毅也不見得能有多少的主心骨,這時候城北那邊又是大火蔓延?;叵肫鹪ㄆ孀蛱爝^來時的樣子,今早被人一刀斬首,必然是方臘的部署趁著混亂早早的進了城,具體有多少,也是難說得緊。這時候,也只能暫時相信武德營的戰力,等待更多的消息傳來,讓趨勢變明顯。
當然,需要做的,自然也不只是等待這么簡單的事情,到得這個時候,自己到底能做些什么,也該歸納起來了。
早晨喝粥。
各種聲音還是從城市四面傳來,嗡嗡嗡的擾得人心煩,寧毅與家里人坐在院子里吃著早餐,外面街道上還是有人惶然來去,但這時候治安單位終究還是以街道為主,沒什么人真敢出太平巷,畢竟誰也不知道會不會遇上方臘派進城里來的人。寧毅思考了一陣,便吩咐東柱去備起馬車,一旁的眾人被他這決定嚇到,小嬋瞪大眼睛:“姑、姑爺,你要干什么啊……”
“沒什么……”寧毅正要說明,副坊正也從院外進來了。原來,剛才便有武德營的軍人過來,傳令讓每一個街道的人嚴守家門,不要隨意亂跑,此時有一部分方匪在城內煽動作亂,武德營正在圍剿,免得被那些匪人趁了機會。
那副坊正又道,據武德營的來人說,西面錢唐門附近的作亂,這邊卻是早有準備,此時已然將敵人拒于門外,對方雖然想要沖擊城墻的破口,但必然不會得趁,讓城內的民眾放心。聽著早上那陣的聲勢,這事情倒像是真的,畢竟杭州這邊,能人還是有,城墻塌了,不會絲毫防備都不做,看來官兵方面也是故意lu出破綻來,引人上鉤,倒是入了城的那些匪人,能弄出這么大的聲勢,恐怕才是他們沒有料到的。
寧毅為此也是心下稍定,但官兵不能盡信,已經決定了的事情還是要去做。他與副坊正說了待會要出去一趟的事情,拿出昨天那塊武德營的統領令牌,又敷衍了幾句理由,對方才點頭,隨后去告知其他人要將太平巷戒嚴的消息。
副坊正走后,小嬋著急得像是要哭:“姑爺,你到底要去哪啊,那些匪人都進城了,要是遇上了怎么辦???”
寧毅輕聲道:“去拜訪一下錢家的人,做些事情,然后看看我們能不能搞到船,北邊走運河是不行了,但往東邊走錢塘江的海船還是有的……”
“不行的啦,這個時候肯定不行的,而且外面有匪人啊……”
“搏一搏嘛,別忘了你家姑爺也是兇殘的血手人屠,大家都是江湖人士,不怕的,我很快就會回來?!睂幰阈χ参克?,隨后單手將她摟在身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此時周圍還有諸多家人,他這動作卻做得理所當然,自然無比,小嬋一時間也是懵了,只隱約聽得寧毅自言自語地咕噥:“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只是摟了一下,他便將小嬋放開,蘇檀兒在對面看著他,倒并沒有在意寧毅摟抱小嬋,只是與寧毅稍稍走到一邊,她才低聲開口:“小嬋說的對,這時候海船怕是……”
“我知道?!睂幰泓c頭,低聲回答,“海船能出城,但肯定不多,這個時候我估計碼頭那邊的人都已經滿了,我們這邊過去也沒希望。但官府那邊只要還有一點希望,就絕不會放船只離開的,否則人心只會更亂,那肯定會是留下來的后路。事情兩手準備,如果真到了要逃跑的地步,我一定要想辦法弄些名額出來,你、文方文定、嬋兒娟兒杏兒……武德營有準備,城不會太快破,我必須趁早去找錢希文。不光是海船,我們還要做第三手準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