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山縣衙,趙二爺這陣子一直茶飯不思,擔心兒子那邊鬧出什么紕漏來。雖然所有人都把趙昊看成無所不能的架海金梁了,可在趙守正眼里,他還只是個孩子啊……
聽聞湖州三縣檢測如期完成的消息,趙二爺才長舒口氣。他本打算叫上何、白、熊三位打幾圈麻將,可吳先生提醒他,今日提學御史親至本縣,明天要科考縣學諸生,按例他要出迎的。
“自打今春以來,整日過堂打板子,就沒撈著摸上幾把牌。雖然都是‘啪啪啪’,可前者叫人難受,后者方使人快樂?!壁w二爺只好無奈按下了牌癮,幽怨的看著吳承恩道:
“每次看到人犯被打的哭爹喊娘,本縣總是忍不住陪著掉淚。一天下來,眼珠子都哭紅了?!?br/>
“東翁別這么看我?!弊骷铱嘈Φ溃骸笆橇罟硬辉S我幫忙的,好讓東翁能盡快成為合格的知縣?!?br/>
“這話說的,本官不合格嗎?”趙二爺一陣吹胡子瞪眼。
正翹腿歪在炕上,翻看新出版的江南集團《內部參考》的徐渭,忽然幽幽說道:“十月的桑葉……”
“呃,哪壺不開提哪壺?!壁w二爺老臉一紅,登時羞走。
這說起來是去年的舊茬了。當時趙二爺挾大堤修成之功,著實有些老子乃天下第一知縣的膨脹,他決意親力親為,帶領鄉親們走上致富的道路,徹底摘掉叫花昆山的帽子!
苦思冥想了許久,有一天半夜,畫家作家老兩口都睡下了,趙守正忽然來拍門。吳承恩嚇得一哆嗦,以為發生了什么大事兒,趕緊提上褲子起來開門。
卻見趙二爺并無驚慌之色,反而一臉興奮道:“我想到一個改進的辦法了。我看老百姓四月里,又要種地又要養蠶,實在忙不過來。不如我們貼張告示出去,讓他們四月種地、十月農閑再養蠶,如此豈不兩全其美?”
“……”吳承恩呆了半天,那以前他總覺得東翁是大智若愚。那天晚上他才知道,丫糊涂不是裝出來的。是真的嘛兒都不懂……
“先生說話啊,我這法子怎么樣?”趙二爺還在那里憨憨的催問。
“這法子說起來,原則上,大概齊、大約摸……沒毛病?!眳浅卸鞑敛梁沟溃骸爸皇怯幸粋€問題,十月份上哪找喂蠶的桑葉呢?”
“呃……”趙守正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
也沒啥奇怪的,他堂堂侍郎公子,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很正常。其實大明的官員們普遍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書呆子。進入官場后也不會認真的學稼學圃,鬧出這種笑話不足為奇。
不過趙二爺也算知恥而后勇了,那天之后,他便有空就換上便裝下鄉,到田間地頭視察,虛心向老農求教農桑,了解民間疾苦。如今已經不會再鬧那種笑話了……
倒讓老兩口無聊的晚年生活,平白少了許多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