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云蘿一本正經道:“怎么也該值個三五顆谷雨錢,又是白愛卿的心頭好,我代替她贖回,金口一開,怎么都該翻一番,再折,當是八顆谷雨錢?!?br/>
陳平安問道:“接下來范城主是不是要問我,自己這條小命值多少錢,然后扣去八顆谷雨錢折算,還給膚膩城法袍后,再雙手遞一大筆賠罪的神仙錢?”
范云蘿眼睛一亮,身體前傾,那張稚嫩臉龐充滿了好神色,“你這廝怎的如此伶俐,該不會是我肚里的蛔蟲吧,為何我怎么想的,你都曉得了?”
她抖了抖大袖子,“很好,賠錢道歉之后,我自會送你一樁潑天富貴,保管讓你賺個盆滿缽盈,放心便是?!?br/>
陳平安問道:“什么買賣?”
她向前伸出兩只手,微笑道:“交了雪花袍,谷雨錢,我們再來談這樁能夠讓你子子孫孫都坐享富貴的買賣?!?br/>
陳平安問道:“為何范城主不去找披麻宗修士或是別的游歷高人,做這買賣?”
她瞇起眼,“那幫一心斬妖除魔的老古板,從來不貪錢財,可瞧不起這份買賣,一般的練氣士,境界低了,又撐不起來,浪費我膚膩城的精力,境界太高,雙方分賬一事不好談了,指不定還要黑吃黑,都是些擾我清夢的麻煩事,所以白愛卿她們辛苦找了百余年,還是你瞧著最合適?!?br/>
說完這些話,范云蘿依舊伸著雙手,沒有縮回去,臉有了幾分煞氣,“你這么讓我僵著動作,很累人的,知不知道?”
陳平安陷入沉思。
膚膩城在內的鬼蜮谷南方諸多大小城池,雖然與披麻宗修士大致保持一個相安無事的微妙態勢,可要想與骸骨灘修士交流,難如登天,所以許多城主都會各憑底蘊和眼光,尋找一位或是幾位修士,幫著牽線搭橋,以便與外界生意往來,各取所需,不然鬼蜮谷陰物,難逃一個坐吃山空立地吃陷的尷尬處境,若說鬼蜮谷的陰氣,不論再多,依舊是一個定量的“一”,只要鬼蜮谷的陰物境界夠高,眼界夠廣,登高望遠,俯瞰整座鬼蜮谷,多少看得到一些氣運流轉的痕跡,故而每一位強勢英靈的成長起來,都意味著其余陰靈鬼物的損耗,這是一局棋,地盤爭搶,從來是你多我少,絕無雙方和氣生財的可能。鬼蜮谷北方疆土,被白骨京觀城囊括大半,還經常舉兵往南侵襲,次次大掠而返,那么“開源”一事,成了南方城主們的當務之急。
披麻宗守住明面的出口牌坊樓,看似圍城,實則不禁南方城主培植傀儡與外界交易,未嘗沒有自己的謀劃,不愿南方勢力太過孱弱,以免應了強者強運的那句老話,使得京觀城成功一統鬼蜮谷。
那位老嫗厲色道:“大膽,城主問你話,還敢發呆?”
她與那位半面妝示人的白娘娘一般無二,也是膚膩城范云蘿的四位心腹鬼將之一,生前是一位皇宮大內的教習嬤嬤,同時也是皇室供奉,雖是練氣士,卻也擅長近身廝殺,所以先前白娘娘女鬼受了重創,膚膩城才會依舊敢讓她來與陳平安打招呼,不然一下子折損兩位鬼將,家業不大的膚膩城,岌岌可危,周邊幾座城池,可都不是善茬。
范云蘿突然抬起一只手,示意老嫗不要催促。
她流露出一絲戒備神色。
只見那位年輕游俠緩緩抬起頭,摘了斗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