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鵝城。
“子時三更,平安無事——”
舉著燈籠的更夫獨自一人行走在冷清寂靜的街道上,敲鑼報時。
鑼聲沉悶,驚走了在低淺溝渠中翻食的野貓,慌不擇路地鉆進陰暗小巷。
倏忽間一陣微弱風聲自更夫頭頂刮過,他陡然一驚,中斷了打到一半的哈欠,急忙抬頭望去,卻只看見高樓的飛檐翹角,以及深沉夜幕。
更夫驀然想起坊間流傳著的詭怪傳聞,不禁打了個寒戰,三步并兩步,慌忙逃離這條街道。
————
縣衙監牢。
夜已深了,五名獄卒都呆在地牢大門邊上的房間里,
往常時分,獄卒們都應該睡下去了,直留一人守夜。
但今晚,明知可能有白蓮妖人前來劫獄,哪里還能睡得安穩,
個個穿著皮甲,舉著刀子,腰系鐐銬,躲在房間角落,接著擺在房間中間的燭火,戰戰兢兢地盯著門口。
他們手里的刀刃,都是馬邦德從武德衛軍械庫中調用來的,上面包裹著一張張符紙,
哪怕是凡夫俗子,拿著刀子也能傷到修為較低的妖魔。
一個年輕獄卒舔了舔干裂嘴唇,低聲罵道,“他娘的,王六這個憨貨,竟然仗著自己是捕頭侄子,稱病不來。留我們幾個頂缸?!?br/>
另一人同樣抱怨道:“縣太爺也是,知道白蓮妖人可能過來,還讓我們獄卒守在這里?!?br/>
“行了行了,都少說兩句?!?br/>
最年長的牢頭把臉一板,訓斥道:“食君之祿,擔君之憂,
周圍各縣監牢,哪個不是監舍破舊,狹小擁擠,勞役穢苦,還三天兩頭克減獄卒的飲食、俸祿。
只有馬縣令治下的鵝城,還能算是人壽南風,百姓忻樂太平,安居樂業。
縣令任上這幾年,對我們的好也該記在心里,
怎么能因為一個不知道來不來的妖人,丟下職責,畏懼逃離?”
牢頭頓了頓,掃了眼手下臉上露出的些許愧色,低沉道:“更何況,
如果那位西門子道長真的神通廣大,
那么說不定這座監牢,反而才是鵝城最安全的地方....”
話音未落,一陣無名陰風順著門縫吹刮了進來,
燭火顫抖晃動,飄飄忽忽,終于熄滅,
室內陷入死寂昏暗。
所有獄卒齊齊打了個冷戰,似乎能看見彼此臉上那驚恐萬分的表情。
“明月吐光,陰風吹柳巷,誰人愿愛,凄厲魑魅新娘——”
微弱的女子歌聲似乎在監牢外響起,婉轉清麗,悠揚飄渺,逐漸高亢,
冰冷寒意似乎透過了那厚重石墻,滲透進獄卒心肺。
“明月吐光,冤魂風中蕩,夜更深,霧更寒——”
歌聲戛然而止,萬籟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