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樣一句忤逆神明的話語從一向以虔誠示人的維羅妮卡口中說出來時,高文的感覺真是說不出的詭異,而且在聽到這句話之后他還注意到一件事——維羅妮卡那隱隱約約的違和感,并不是只有“非人化”那么簡單,在這位圣女公主身上,高文還感覺到了一種……陌生。
盡管她外表看起來毫無改變,說話方式和言行舉止也和之前很相似,但在某些不易被人覺察的地方,這位公主的氣質細節似乎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人還是那個人,但內在……似乎已經和之前不同了。
高文實在說不清這些幾乎沒法用語言描述的差別到底是什么,因為他本身對維羅妮卡的了解也很有限,但他猜測,對方身上發生的變化必然與其自稱的“奧菲利亞?諾頓”這個古代人有關。
“您在想什么?”注意到高文久久沒有回答,維羅妮卡,或者說自稱為“奧菲利亞?諾頓”的古代人開口問道。
“我在想你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存在……”高文坦然說道,“一個不斷復活的古代靈魂?寄宿在這具軀殼里?你在某個時間點替換了原本的維羅妮卡?摩恩?原本的維羅妮卡在什么地方?或者說……從一開始她存在過么?”
“這個問題很重要?”始終帶著恬淡表情的女性溫和問道,“卡邁爾就在您身邊,一個從星火年代存活至今的古代魔導師,從詭異離奇的角度講,連生命形態發生根本改變的他應該比我們更不可思議,不是么?”
“但我信任卡邁爾,卻沒辦法直接這么信任你,所以這個問題很重要,”高文說道,“你的秘密太多,說出來的太少,你以另一個身份活動了那么久,此刻與我的接觸就顯得過于突然……所以我有必要搞明白你的來龍去脈,以及你突然和我說這些事情的真正目的。為什么找上我?你又是怎么確定我會和你合作的?”
“既然您這么在意……”維羅妮卡/奧菲利亞微微笑了一笑,“那您將我們視作一個徘徊在現世不肯消散的執拗靈魂也沒什么錯,我如今確實是寄宿在這具軀殼中,但我并非是替換了她……早在這具軀殼剛剛誕生,早在她的人格意識還未出現時,我們就已經完成了寄宿——因此您可以將我視作原原本本的維羅妮卡?摩恩,因為我經歷的是她的完整人生,只不過帶著一段更加古老和長久的記憶。
“我們確實和您身邊那位古代魔導師不同,我們已經在這個世界活動了很多年,我們知曉人類王國這些年的變化,所以才會對您的出現尤為好奇……恕我直言,在我們長久的觀察中,可被稱作‘變數’的因素不多,您是其中之一……
“我們在圣光教會身上進行的觀察和實驗已經告一段落,這個項目已經不會再帶來更多收獲,但我們希望能與您進行下一步的合作,而至于為什么選擇您……您已經接納了一個忤逆者,不是么?更何況您還在南境推行著新的教義,坦白來講,您在推行的東西,與我們的目標不謀而合,我們有合作的理由。
“至于您是否會和我們合作……這是您的選擇。不論您作何選擇,我們都欣然接受。我只能說,如果您選擇信任,那么您將得到完全匹配這份信任的報償,如果您不信任,我們就先去做別的項目。”
高文靜靜地看了維羅妮卡/奧菲利亞一眼,很自然地將手搭在開拓者之劍的劍柄上:“如果我選擇直接在這里殺了你呢?你是一個巨大的不安定因素,我是有可能這么做的?!?br/>
“這五十五公斤生物質對我們而言是一個可以接受的損失,”表情恬淡的女性平靜說道,“而您這么做并沒有必要?!?br/>
“確實如此,”高文微微揚了揚眉毛,“那‘你們’具體要和我合作什么?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我又能得到什么,以及最重要的……這一切也是‘你們’某個實驗項目的一環么?”
“我們對您和那位萊特大牧首共同創立的南方教義很感興趣,我們也對白騎士的技術很感興趣,我們愿意以南方教義為基準,幫助您改造圣光教會,這就是您最大的收獲,而我們想從您這里得到的……僅僅是在這個過程中產生的技術回饋。對如今的我們而言,知識便是唯一有價值的事物,除此之外我們別無所求?!?br/>
“但你們在收獲知識的同時可是會順便做一些‘額外動作’的,”高文環視了大光明廳一眼,視線最后落在空蕩蕩的教皇圣座上,“你不會在我面前還要說這些人都是死于神降吧?”
“清除這些‘神之橋梁’是我們的預定目標,這是忤逆計劃的一部分,并不會發生在您身上,而且坦白來講,我也沒有能力對您造成這種威脅——您并非圣光之神的信徒,我手中的白金權杖對您而言只不過是一件尋常的超凡圣物,”維羅妮卡坦然說道,“當然,我也可以坦白另一點:與您的合作,在我們的標準中確實也是一個新的項目?!?br/>
短暫停頓之后,她露出了溫和的微笑:“任何項目都有失敗的可能——但本身‘合作’也是要承擔失敗風險的,不是么?”